谭嗣道因为是谭纶独子,至今没有出仕,但是他已经二十岁了,在一众官员子弟中文采出众,更重要的是他非常有政治天赋。
谭嗣道说道:“爹,前六条也就罢了,这第七策献上去,爹肯定要被朝廷猜忌。”
谭纶苦笑了一声说道:“前六策你知道是哪里来的吗?为父不过是将苏汝霖在浙江福建做过的事情再说了一遍罢了。”
谭嗣道沉默。
谭纶说道:“只有第七策,是爹真心实意要向朝廷进言的,国本不定则朝廷党争不断,这浙江的事情,坏就坏在党争之上!”
谭嗣道更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父亲就是清流***浙江的刀,胡宗宪下狱,也可以是浙江反叛的导火索,其根源也是党争。
等快要到南京城边的水驿了,谭纶突然对儿子说道:
“你带着你母亲,回杭州吧。”
“什么?”
谭纶说道:“你们母子先在杭州安顿下来,朝廷如今不战不和,是因为没有做好九边军队南下的准备。明年春夏之后,朝廷和苏泽必有一战。”
“若是朝廷战败,吾儿若是想要出仕苏泽,就去吧。”
其实谭嗣道在杭州的时候,也是颇为崇拜苏泽,对于苏泽的“新政”也是极为推崇。
“父亲!”
“保护好你母亲。”
两声叹息后,父子尽皆无言。
谭纶登岸,怀里揣着奏疏,对着船上的妻子儿子道别,然后就和其他官员一起,向南京城而去。
浙江的官员放归的消息,南京早就已经知道了。
这些官员的船停靠水驿的时候,已经有驿站人员通报城里。
但是南京上下反应非常的平淡,甚至都没有官员站在城外迎接。
原因自然也很简单,这次苏泽放归的官员中,不乏一些资历背景深厚的,他们都是官身,如果回来之后还被任用,岂不是抢占了南京其他官员的位置。
这其中,最纠结的就是赵贞吉。
他和谭纶同为心学门人,谭纶是江西右江人,是徐阶的弟子,按理说赵贞吉和谭纶私交也不错,应该出城迎接。
但是如今南京的局势是,张居正是统筹南直隶军务,但是朝廷并没有授予他南直隶总督的职位。
所以张居正不管理南直隶的民政。
按理说,南直隶不设置布政使司、都司、按察使司这三司,但是也会设置一任南直隶巡抚,总管南直隶的民政。
但是之前的南直隶民政,是在浙江南直隶总督胡宗宪手上,南直隶也没有设置巡抚。
所以现在南直隶的民政,就落在南京户部侍郎赵贞吉头上。
而谭纶之前是浙江巡抚,他又是徐阶的弟子,如果他返回南直隶并且得到朝廷的重用,很有可能出任南直隶巡抚。
那赵贞吉这个南京户部侍郎的职权就要大大削减,这对于一直想要入阁的赵贞吉来说,无疑是巨大的阻碍。
张居正去巡查扬州防务,赵贞吉不去迎接,其他官员自然也不愿意去,于是就出现了谭纶看到空荡荡城门的景象。
谭纶心中咯噔了一下,自己让妻子儿子返回浙江果然走对了,果然很多从浙江回来的官员,看到这样的景象,也都慌了神。
自己在浙江宁死不屈为朝廷守节,放弃苏泽许诺的官位,风尘仆仆的赶回南京城。
可现在连一个欢迎的排场都没有,南京六部的行为让人寒心。
前杭州知府高翰文找到谭纶,连忙问道:“抚台大人,我们要怎么办?”
谭纶心中也是气急,但是在场官员中他的级别最高,自然是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着。
“不碍事,我们进城再说。”
说完谭纶带头走向南京城门,高翰文也重重叹气,然后命令家眷跟上。
一些机敏的官员,则让妻子儿女悄然的离开。
还有几个人干脆转头就走,直接都不进南京城了。
谭纶众人还专门穿了官袍,倒是没有出现入城被小吏羞辱的俗套剧情。
谭纶立刻带着自己的奏疏,来到了南京户部。
看门的门子是赵贞吉家里的老奴,也是认识谭纶的,不过他笑着脸说道:
“谭大人,老爷出城视事去了,今日不在家。”
谭纶也没有动怒,他从袖子里拿出奏疏说道:
“请将这份奏疏转交给赵大人,请赵大人帮我将这份奏疏送到京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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