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种子已经种下,嬴成蟜不再继续摆弄,而是扯开了话题:“外叔大父有一言,对弟大有启发。”
话题转变,嬴政也收拢思绪,好奇发问:“何言?”
嬴成蟜沉声道:“偃王行仁义而丧其国,是仁义用于古不用于今也。故曰:世异则事异……共工之战,铁铦短者及乎敌,铠甲不坚者伤乎体。是干戚用于古,不用于今也。故曰:事异则备变。”
嬴政尚未看完韩非的著作。
听得嬴成蟜背诵而出的文章,嬴政不由得慨然而赞:“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
“今古大异,古之策岂能用于今?今之策岂能用于未来?”
“韩非现下所谏之策,铁铦也!”
“仲父所谏之策,干戚也!”
铁铦,可以指一种形似铁锹的农具,但却更可以代指锋利的兵刃。
干戚,可以指征战所用的大斧和盾牌,但却也同样是周朝用以宣扬德治的舞蹈用具。
两种器具正巧可以用于指代韩非和吕不韦两种不同的思想。
嬴政如饮甘霖般欣然而笑:“无关对错,因时而用方才是正理!”
“非但王弟以为治国之道当变,韩非亦如此以为。”
“乃兄受教也!”
嬴成蟜:
为什么同样一句话,你的理解和我的理解完全不一样?
而且为什么我说了那么半晌你都还在考虑,结果韩非的文章一出你就动摇了?
嬴成蟜有点不开心了!
嬴政见状有些不解:“可是乃兄理解错了?”
嬴成蟜摇了摇头:“王兄理解的没错,但弟的体会却与大兄不同。”
嬴政坐直了身子:“弟有何所获?”
嬴成蟜认真的说:“弟以为,周文王可以用‘仁’治天下,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当时的道路难行,过于遥远的疆域难以管理,即便周文王自己也只能直接管辖百里疆域,更远的疆域只能分封而治、以仁和礼加以引导。”
“但至徐偃王时期,更好的道路让各国可以直接掌控的疆域变广,荆文王发兵灭徐与徐偃王是否仁义无关,只是因为徐国疆域在荆文王可以直接管辖的范围之内,且荆文王兵力更盛。”
“所以弟以为,技术是制度的根本。”
“因为技术的进步导致道路的进步,因为道路的进步直接导致了治天下手段的变化。”
“为何舜可以用干戚舞令不服的苗人折服?”
“弟以为,这不仅仅是因为干戚舞是用于德治礼教的宣传,更是因为干戚本身就是那个时代最为强大的武器。”
“至共工时期,武器有了长足的进步,斧头和盾牌已经不足以威慑敌人,更不足以成为道德的象征,所以共工的干戚舞只能令敌军发笑!”
“这或许说明德治已经不足以治理当今。”
“但弟却以为,这同时说明了更锋锐的兵刃、更坚固的甲胄才是威慑敌人最有利的手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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