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鼓声已经响起,溃败的队伍往安阳城内撤去,追兵紧咬不放,最后在安阳城外防线处被阵阵箭雨阻挡。
裴宴笙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场,抬手示意鸣金收兵。
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就这么暂时画上句点,场中血流成河,战马与士兵的尸体遍布。
裴宴笙上马朝铁骑堆积如山的地方走去,五千身披精良软甲的彪悍战马横卧沙场,黑压压一片,他们出场时有多么威慑四方,如今的死状就有多么令人唏嘘。
“侯爷,这些马都是中毒而亡。”随行的军医勘验后向裴宴笙回禀道。
裴宴笙面色深沉,这些战马临阵暴毙,肯定是有问题,原来是中毒。
中了一箭的肖健强撑着走过来,军医的话他都听见了。
他一脸惊喜的看着裴宴笙说道:“侯爷您真是深藏不露,闷声放大招,您到底是何时派人潜入敌军阵营去投毒的,怎么也不事先透露几分?”
他说着想了想,又笑道:“不过不说是对的,如此重大的布局,万一走漏了风声就前功尽弃了。
还是侯爷高明,我等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肖健难掩兴奋和钦佩之情,尽管受了伤,可他依然很高兴,这一仗不仅让他一雪前耻,还让叛军损失了最引以为傲的铁甲军,他还重伤了对方一员大将。
那个叫朱福通的憨货受他当胸一击,必死无疑。
裴宴笙骑在马上,看着疼的龇牙咧嘴却依然喜形于色的肖健,淡淡的说道:“你误会了,这不是本侯的功劳。”
“不是?”肖健惊讶的皱着眉头,又问道:“那会是谁?”
“很难猜吗?”裴宴笙说完,勒着缰绳调转马头。
……
燕北军此役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军中不但士气低迷,形势更是迫在眉睫。
萧瓒带着朱福通一路策马跑回城中,朱福通的血几乎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心中承受着剧痛,却没有片刻喘息缓解的时间。
安阳没有坚固的城墙,这里注定是守不住了,趁着彼此修整的时间,城中剩余的驻军必须立刻从北面撤出,徐景林带一部分人马垫后。
火速的安排好事情,萧瓒立刻又奔去隔壁看朱福通。
他上半身的铠甲和衣服已经褪去,露出后背肩胛骨处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创口血肉翻飞,还在涓涓渗着血。
他趴在床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萧瓒转头看向站在床边的巍澜,巍澜红着眼睛,神情悲痛,“他的胸腔被击穿了。”
只一句话,萧瓒只觉得眼前一暗,他往后退了一步,差点站不稳。
巍澜看着他失魂落魄又兀自支撑的样子,眼睛都湿润了。
一旁的徐景林也满脸哀伤,心中悲恸。
“是景林给的一颗护心丸在延续他的心脉。”巍澜又说道。
意思不言而喻,朱福通的时间不多了。
去年保州时疫时,徐景林因为救了容安一命,受容安赠与了三颗护心丸,他一直带在身上。
萧瓒只觉得头脑胀痛,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般沉重。
他蹲在床边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朱福通,朱福通似有所感的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见萧瓒通红的眼睛和紧绷的面孔,他心中一阵愧疚。
“王爷,老朱食言了,辜负了您的期盼。”他哽咽的说道。
萧瓒眼眶酸涩,心中蔓延出难以抑制的悲痛,他摇摇头,不停的调整自己的呼吸,他害怕自己在巨大的打击和损失之下露出脆弱。
“你很好。”他握住朱福通的手艰难的说道,“尽管本王时常调侃你,但心里一直都是认可你的。”
朱福通笑了,虽然笑的很虚弱,却很开心。
“谢谢王爷,老朱这辈子不后悔跟随王爷,来生也一定继续追随。”
萧瓒咬紧牙关抑制喉间的哽咽,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喜欢这句话,他只看今生,来生又在哪里。
“王爷,我不喜欢这里,送我回初云城吧。”朱福通平静的说道。
萧瓒睁开眼睛,布满血丝的眼中有水光闪现。
“好,本王带你回去。”他保证道。
身后的巍澜早已泪流满面,徐景林也背过身去仰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