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萧瓒便带领一部分人马北渡洹水,撤出安阳。
寅时,队伍进入王母山脉南端附近的一片密林,此处暂且安全,萧瓒下令原地稍事休整。
静谧的树林被黎明前的黑暗笼罩,没有人说话,只听见悉悉率率的声音,还有林中虫鸟的低鸣。
几个士兵在一颗参天大树下生起了篝火,红色火光照亮了林中的情形。
萧瓒就坐在这颗大树下隆起的树根上,其他人三三两两席地而坐,他们中有的人受了伤,灰头土脸,神色悲凉,即使是没受伤的人,也面露彷徨。
萧瓒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不远处被锁了铁链的一群蒙族人身上,负责看守的侍卫看见他的眼神,立刻押着其中一人到他的跟前。
“燕王饶命,燕王饶命,我们不是奸细,请您明察!”
跪地求饶的正是蒙族派来协助照看战马的马奴管事,他趴在地上不停的扣头,手上的锁链哗哗作响。
五千战马全军覆没,战役因此而惨败,这样的结果真要迁怒起来,足以将他们大卸八块。
尤其是此刻萧瓒的眼神,黑洞洞的,没有一丝温度和感情,他们这些人的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说说那个失踪的哑奴。”萧瓒开口道,他的声音似乎很平静,甚至没什么力气,但是却给人一种异常冰冷的感觉。
管事咽了下口水,郑重答道:“回燕王,哑奴是乌兰公主的奴仆,不过并不是一开始就跟着乌兰公主。
听说他是我们蒙族另一个部落的奴隶,因为他的主人太过残暴,经常以猎杀奴隶为乐,在一次猎杀中,哑奴被乱箭射中,奄奄一息,他的主人大概以为他死了,便将他扔在荒野里。
乌兰公主恰巧骑马经过,就好心的将他带了回去。”
萧瓒看着他,眼神凛冽,问道:“他被乱箭射中过?”
“是的。”管事连连点头,“他被公主带回来时,身上都是血洞,还有一箭射在胸口,族里的巫医说,箭头再深入一分就没命了,当时我们都说他福大命大。”
他说着看了一眼萧瓒,竟发现他紧绷的脸上划过一丝冷笑,这抹笑意里有了然也有痛恨。
接着便听到他问:“何时的事?”
管事赶紧答道:“去年十月份。”
萧瓒便肯定了,他的目光转向眼前熊熊燃烧的篝火,脑海里回忆起去年在关外大败北齐精锐之师,并诛杀北齐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情形。
大皇子被斩首,四皇子死于乱箭之下,他们大获全胜,全军一片欢腾。
谁能想到,一个本该死去的人竟然幸存了下来,并且蛰伏在蒙族大半年之久,只为了等待今日的复仇之机。
他凭一己之力覆灭了燕北五千铁甲精兵,直接导致他们被朝廷围剿,损失惨重,不可估量。
想到这里,萧瓒内心翻滚,这一次,他真的失去太多了,他丢了安阳,损失了数万兵马,还永远失去了朱福通。
跪在地上的管事见萧瓒仿佛入定般看着火光一言不发,不由心里打鼓。
他又壮着胆子为自己还有一干马奴辩解道:“王爷,我们其余这些人和哑奴真的不是一伙的,他是哑巴,从未开过口,和我们几乎没有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