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则引渠水,把各种香料装入纱囊,投入池中,消去异味。
平头百姓没这么多讲究,因为内城人口稠密,许多商帮、货郎、镖师、刀客来往流动,渐渐兴起浴堂。
门前挂壶,作为招牌,提供茶水点心搓背等服务。
不少武行的拳师,因此还养出“泡头汤”的习惯。
“这条街就叫‘浴堂巷’,也叫‘香水行’,你不吃茶水点心,不叫人搓背擦身,人均也就三十文。”
白启说的是混堂,十几号人的公共澡堂。
像这种有门帘隔开,会准备皂荚香料等洗浴用具的干净池子,起步五十文。
尤其他来的这家规模颇大,四方用大石砌成,后面连接着锅炉,并引入冷水的辘轳,都有专人看着,调试温热。
“少东家讲,这里是谈生意、托人情、谈学问的好地方,泡个通透,再用些清酥鸡面盘、奶卷炸羊尾、盒子菜,端的快活。”
虾头听得缭乱,想不到该是啥样的人物,才能过这种舒坦日子。
转而看向白启,脑海里的模糊形象瞬间有了清晰轮廓。
他埋低脑袋,语气闷闷的:
“真好。”
白启好似没注意到,指着后面笑道:
“这生意有一桩好,不怕人逃账,你进来伙计就帮忙宽衣,用长杆挑起挂在丈高的架子上,再混不吝的泼皮,也不可能打着光身跑了。”
虾头也被逗乐,气氛轻快了几分。
白启喝了一口热茶:
“赶明儿让长顺叔支些钱,商量下,将你两个姐姐赎身出来。”
虾头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作答。
他跟自家老爹性子相似,其实不太喜欢欠着东西,特别是相熟的人情。
“还记着么?以前你家里逢个喜事,周婶舍得放油煎肉,熬出来的渣子有小半碗。
你偷偷揣油纸包里,带着跑出来,分给我吃,就在大田湾的河堤下面。”
白启两眼放空,不知怀念过去,还是想起从前:
“帮长顺叔出头也好,请你泡汤,或者给你姐姐赎身也罢。
这些事情,对现在的我来说,就跟那碗油渣子一样。
你会因为请我吃过几口油渣,始终惦念着让我还么?”
虾头嘴巴嗫嚅几下,本来蚊蚋似的声音陡然拔高:
“肯定不会!”
白启咧嘴:
“那就别因为白阿七混出头了,你就连他跟你分享一口油渣,都不愿意接受。”
虾头眼眶发红,别过脸去:
“阿七。”
“嗯?”
“其实我是害怕,你现在不喜欢别人这样喊你,也怕别人觉得你认识我,很丢脸……”
白启用手一挥,泼水过去:
“瞎说。”
虾头放下负担,抹掉脸上的热气:
“嘿嘿,我听曹师兄讲,你好了不起,一个人把外城十二家武馆都挑了,打通一条信义街。
我当时就想说,那个人我可熟嘞!不过又怕他们觉得我吹牛,就没吱声。”
白启轻轻点头:
“下次记得补一句,白阿七泅水的本事,还是你教的,他本来是个旱鸭子。”
虾头傻愣愣笑着,放松身子泡在热汤里,舒爽到有些犯困,耳边隐隐听到荒腔走板的哼唱:
“青山原是我身边伴,伴着白云在我前;
碧海是我心中乐,与我风里渡童年……
是谁令青山也变,变了俗气的嘴脸;
又是谁令碧海也变,变作俗流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