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便是这种缘故,才会有人趁虚而入,私下做出一些拟题,谎称名士高官所做,在举子中间贩卖流传,谋取钱财,也不算稀奇。
如今但凡同年聚会,都会谈论春闱之事,话题中不离又出那些新奇拟题。
人人都要拿出几道撑场面,有人没有门路拜谒高门,拿些市井购买之物凑数,也就难免良莠不齐,泥沙俱下,可想而知,哈哈。”
……
林兆和听了吴梁这番趣谈,也有些哑然失笑。
会试中第,万千学子毕生所愿,十年寒窗无人问,一心只读圣贤书,自然都不在话下。
科场之路,为能博得登第荣耀,无所不用其极,也都是毫不稀奇之事。
春闱下场之前,千奇百怪的各类拟题,更是每届春闱老生常谈话题,即便再离奇荒诞,也都不以为怪了。
但是,林兆和生性沉稳,心思缜密,他并不像吴梁那样,对这些事情,只是当做趣闻,抱以津津乐道的态度。
他在这件事上比吴梁多想了一层,似乎本次春闱之前,不管是拜谒之风蜂拥而起,还是各类拟题到处流传。
所有这些略显异样的情形,和他听过的往届春闱的轶事,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
两人讨论过吴梁整理的拟题,林兆和便让店小二上了酒菜,两人推杯换盏,吴梁善于言辞,更是滔滔不绝,说些日常拜谒高门的趣事。
吴梁本想让小二取来笔墨,将这些拟题誊录一份,让林兆和带回揣摩。
林兆和笑着谢绝,说自己看过就成,不需重新誊录,吴梁知道他才量出众,心中也不在意。
等到酒过三旬,两人都已有五分醉意,林兆和说道:“希文,你收集的这些拟题,用来磨练笔力,启迪思路,也有一定道理。
但不要过度沉迷,毕竟拟题只是拟题,难道还能成了会试下场的真题。
如今距离会试下场的时日,屈指可数,以愚兄所见,剩下这些日子,希文还是少些拜谒和饮宴,专心经文书册,凝练思绪,方是正道。”
吴梁醉态可掬,笑道:“宜淳所言有理,如今这些拟题,其中虽也有高明,但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要说学养惊人,精通科举之法,天下又有几人,比得过当年礼部大宗伯,号称文宗学圣的静庵先生。
天下哄传,他自从十五年前致仕,便在家座馆教授子弟,使得柳家十几年以来,出了一门七进士的佳话,当真是后无来者。
不对,我还是说错了,前几年静庵的长孙,名叫柳璧,在登嘉昭十二年登第,如今柳家可是一门八进士!”
林兆和笑道:“希文,你还是说错了,那位威远伯贾琮,是柳宗师的入室关门弟子,以他雍州解元的才学,本次也必定能登第。
到了那个时候,柳门可就要一脉九进士了。”
吴梁有些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宜淳所言极是,我怎么把这位威远伯忘了。
自从到了神京之后,我也听说许多人闻听静庵公大名,都想去登门拜谒,可静庵公的门槛,比威远伯府的门槛还要高。”
很多人进了括苍山,连柳家的大门都找不到……”
吴梁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满是艳羡之情。
说道:“宜淳,静庵公有文宗学圣之称,你说他要给贾琮出拟题习练,可比我们手头这些东西,高明太多了。”
林兆和笑道:“这你是羡慕不来的,人家得天独厚,有一位世之良师。
所以我才让你不要过于沉迷这些拟题,就像你说的,强中更有强中手,左右也是用处有限,还不如多在书本上下功夫……”
……
伯爵府,贾琮院。
书房之中,午后的阳光射入屋中,映在枣木地板上,留下雕花窗棂的投影,凝聚的光线,清晰照见空气中飞舞的清尘。
贾琮端坐在书案前,宁神静气,执笔疾书,他正在习作柳静庵编撰的春闱拟题。
他一边书写,目光时常看向,摆在左手的一册笔记,那上面被英莲压了一根岫玉镇纸。
笔记上记录着此次习作的拟题内容。
写着:
承托付之重,夙夜勤苦,以遵慈恩,情切至也,施政十五载,治不加威,泽亦加广。
然社稷未成宏愿大治,其过为教化之未达,君王号令之意未孚耶?……
对会试拟题津津乐道的吴梁,艳羡贾琮有文宗学圣为师,好奇静庵公会出何等拟题,让自己的入室弟子习作揣摩。
如他看到贾琮眼下所做的拟题,只怕会惊掉下巴,因为柳静庵给贾琮出的拟题,尺度之大,视野之广,完全超出会试拟题的范畴。
因为贾琮习作的这道拟题,根本就不是会试拟题,是殿试中才可能出现的考题。
这是柳静庵依嘉昭帝治政心理,模拟而出,设问治理十五载,但施政成果,未成心中宏愿,其中根源不足为何?
这道拟题是从君王的立场,问天下施政治平要领,视野眼界之广大,大概天下再无比拟……
历届春闱之前的各种拟题,也会偶尔出现殿试拟题,朝廷倒也不会视为僭越不敬,最多当做举业学术讨论。
但极少会有大儒高士,却出这种殿试拟题,因为殿试之题,名义上都是君王出题,普通人那里能揣摩准帝王心思。
而且会试之前编撰殿试拟题,多半会被沦为笑柄。
对于举子来说,要通过会试已是千难万险。
即便才高八斗,一州解元,也不敢妄言能十拿九稳通过会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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