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这长安城内第一次考试的,多由各郡国、将领荐举,包括文吏数不足百、武将三十,实话说数量之少,大大出乎裴该的意料之外。
因为他曾经要求各郡国都要举孝子、廉吏、博学、鸿才,总额二十,各军帅、佐、司马岁举勇锐、知兵,总额十人,核算起来,整个雍州总该能够推荐上一百多名士人,大司马三军总该能够推荐上差不多同等数量的武士来吧?
然而各郡国皆报,说辖区内人才凋零,真有本事、有家世的,此前都已经陆陆续续投入裴公麾下了,剩下那些多数提不起来,或者并无出仕的意愿。同时各将帅也报,说我们是很想推荐部下勇锐者的,问题是大多才刚突击识字,真的很难过文化考试啊……
其中参与文吏试的有一人,并非郡国荐举,甚至都不是雍州人,而是自秦州来投的,听说了考试之事,特意恳求裴该,让他也得以参与。此人的用意,我胸怀锦绣,腹有良谋,但这些都瞧不见,摸不着,若在裴公驾前大言炎炎,反易遭嫉,还不如去参加考试,取得优异成绩,那再入幕担任要职,就不会有人说怪话啦。
可是等真拿到卷子,此人看了却不禁叫苦,心说“好难”!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并非他人,正乃陇西“五龙一门,金友玉昆”辛氏兄弟的第二位——辛攀辛怀远。
辛攀对于自己的遭际,原本是并不满意的,他自诩为国家栋梁之才,比几个兄弟都要强。但问题是按照当时的通例,最重排序,兄长若不任官,弟弟除非独有机缘,否则是不能求仕的。辛攀的长兄辛明先仕了司马保,按道理下面就该轮到辛攀了,此时恰好得到消息,朝廷因其父之功,可荫一子为尚书郎,辛攀却把这个大好机会拱手让给了兄弟辛宾。
因为兄友弟恭,互相推让,这是美德啊,有助于辛攀本人养望。然而辛宾装模作样辞让了两次,不等第三回,便即接下任命,直接跑长安去了,留下辛攀一人失望落魄——兄弟你咋不再推一回呢?再推我就不让你了呀!
陇西一郡,为此皆传辛氏兄弟友爱,盛赞辛攀有夷、齐之德。然而辛攀心说,伯夷为长,叔齐是幼,二人推来让去,最终不是让中子得着了孤竹君的宝座吗?为啥到了我们家,我这个中子却这么倒霉……
辛氏五兄弟,二人早夭,剩下三个,故而辛攀便只得留在族内,管理家事了。但他无日不思出仕任官,为国效力,也为自己开辟大好前程。因而等到长安事变,辛宾逃回老家后,辛攀虽然斥责了他一顿,却并不许兄弟再折返长安——他直接把家事都交给辛宾,自己以为兄长筹谋为名,跑到上邽去了。
然后在上邽呆了大半年,辛攀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得个机会劝说其兄辛明,说我看南阳王迟早必败,我等必须赶紧抱上裴公的粗腿,才能保证家族安泰——就此离开上邽,投往长安。
辛明在辛攀的唆使下,早就与长安留台暗通声息,因此辛攀才能够直接面谒裴该,通传上邽的消息。且说当日麹氏、裴氏尽皆弃司马保而去,杨曼、王连也被陈安给拉跑了,剩下一个杨韬独木难支。因而过不多久,司马保就以证据不足为由,把张春、杨次又给放了出来,然后二人官复原职还不到一个月,杨韬就在出外整军途中,突然间堕马而死……
所以如今的上邽,又恢复为张春、杨次的天下,百僚噤声,彻底死气沉沉。辛攀前来谒见裴该,通报了这一情况,还说:“若裴公有西伐秦州之意,家兄必然在内呼应,百姓也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逆贼司马保,破之不难也。”
裴该笑笑说:“且待秋后,自然要伐秦州。”然后问你还回去吗?不如留在我府中任职吧。辛攀正是求之不得,但在经过仔细考量后,还是请求——让我也先去参加考试吧。
第一场是“经试”,辛攀一拿到题目就傻了——我靠五经各取一题,这普天下有几个人能够回答啊?随即听说只须选择专修的一门作答,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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