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性的是,这世间最可怕的是情,最美好的也是情。
姜榆罔不知道从古至今究竟有多少英雄豪杰痴情儿女被困在这一字中,他只知道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便感觉自己这一生再不可能无牵无挂,逍遥天下。
他知道华乐兮也是如此。
初时不觉,可当他越来越了解她后,便更加笃定。
世间有因必有果,有始必有终。
情不终,可人会终啊!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可作为神魔,又能好到哪里去?
充其量比草木更加坚韧,能够承受更多的风雨罢了。
跳不出那罗网众生的道界,便一日不得真正的长生,无论是凡人也好,神魔也罢,先天也好,后天也罢,皆是如此!
生性老成的姜榆罔很早之前便看透了这个道理。
所以他很怕,怕自己有一天不在这世界了,华乐兮当如何自处?
反之亦然,若华乐兮先他一步而去,他心中的苦又能找谁倾诉?
或许当初他在一开始就拒绝女娲氏的联姻提议,便不会有后续一系列的事情,他与华乐兮之间的情感纠葛便不会这么深,可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难道不是另外一种伤害?
既对她,也对自己。
姜榆罔自认不是一个行事果决的人,尤其是在男女之情这一方面上,他更加优柔寡断。
分明深爱却不敢直接言明。
分明在乎却不敢直接表露。
是啊,他有太多的不敢了。
卦不敢算尽,因世道无常。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一睡即小梦。
长睡不醒即大梦。
姜榆罔不怕有朝一日长睡不醒,因为他知道那是身处道界中的所有人都将面临的命运,无非是分先后早晚而已。
他只怕那场长睡不醒的大梦中再见不到她的身影。
......
有人哭得梨花带雨。
有人静得沉闷无言。
姜榆罔手中的桃木梳在华乐兮的发间共计游走了一百次。
百,与“白”谐音。
他与她曾见流星。
他与她曾愿白首。
而现在他已满头白发,她的青丝之中也缠绕着银丝。
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实现诺言吗?
不算吧。
若是算了,未免也太无赖了一些。
姜榆罔自嘲一笑,开始小心翼翼地拔去华乐兮头上的银发。
只留青丝。
青丝即情丝。
生生世世缠绕。
姜榆罔握着青丝,也握着情丝,却唯独握不住那因果循环天道轮回。
有一种失落感在他心中生出。
他却并未过多纠结。
下一刻,他便是弯腰俯下身去。
手指自华乐兮脸颊上轻轻滑过,为她拭去一滴滴晶莹泪珠。
听着她那如孩童一般的啜泣声,姜榆罔百感交集,心如刀割,他知道此刻无论他说出再动听的情话,也依旧无法让她止住哭声,笑逐颜开。
他本也不擅长说那些好听但却不实际的情话。
沉默了许久的他弯腰后却又很快作势起身,却不是直立,而是身形向前一凑,轻吻了一下华乐兮的额头。
然后他仔细凝视着还有些错愕的华乐兮,柔声道:“你还是笑的时候更好看。”
她忽然没有再哭,却也没有破涕为笑,而是无比认真地看着他,问道:“那我以前总笑的时候,你怎么不多看我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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