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什么?”宣康俏皮地学小任刚才的那句话,笑道,“……,荀君,你这一路走来,话说一半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他虽也痛恨郡北官吏、豪强的暴虐,毕竟年轻,性格开朗,又不像荀贞再世为人,知道天下将要大乱,有心事,故还能说笑。
荀贞也不以为意,只感慨地说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平时也知生民不易,但缺乏直接观触,前年去了西乡,本以为西乡的百姓已够艰难,现在才知郡北的百姓更困苦过西乡。这还是在内地,还是在都城洛阳的周边,在边关呢?在南方呢?在偏远地方呢?情形又会坏到什么地步?
晨风清凉,他打起精神,不再去想:“过了颍水,再行四五十里地就是阳翟了。咱们此回出来,可走的时间不短。叔业,路上驾车快点。小任,催起马来!争取在宵禁前赶回阳翟。”阳翟在颍水南边,要回去还得再渡一次河。这次出来的时候真不短,连宣康都想早点回去了,他和小任大声应诺。迎着初升的朝阳,车驰马奔,过河行道,三人疾行至暮,总算赶在宵禁前到了阳翟城下。
……
一天跑了差不多五十里,马的身上全是汗。进到城中,回到督邮舍外,荀贞将坐骑交给小任,问宣康要过来他记事的文册,揣在怀里,吩咐他俩先回舍歇息,自己过门不入,径去太守府。
入了府内,没有直接去找阴修,而是先寻钟繇。
这会儿暮色已深,深红的晚霞下,太守府内的楼阁林木都被蒙上了一层血色。早过了散值的时候,诸曹院里皆冷冷清清,少数不多的“便坐”里掌起了灯,那要么值夜班的,要么是当天公务还没完成的。荀贞穿过几个曹院,来到了位处官署正中的功曹院。钟繇不在。
荀贞不知道功曹舍在什么地方,没办法,只好折去别院,找了一个没走的小吏,自报姓名,请他帮忙去找一下钟繇。那小吏闻他是新任的北部督邮,不敢怠慢,飞快地出去了。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暮转为夜,当冥暗的夜色驱逐了血色的黄昏后,钟繇匆匆来到。
“贞之,你何时归来的?”
“薄暮进的县。”
钟繇上下打量,笑道:“你春末出城,夏初归来,一去二十天,瞧你风尘满面,路上定然辛苦,怎不先回舍里将歇一晚?夜唤我来,何其急也!”
“非是贞急,实为郡北民急。”
钟繇收起了笑容,问道:“查访可有所得?”
“贞行廿天,历九县,沿途所见,哀鸿遍野,沿途所闻,不忍卒听,郡北之民如在水火,苦之甚矣!……,钟君,我想今晚就求见府君。”荀贞把宣康记的文册取出,递给钟繇,“我沿途的见闻都在此册中。钟君,你先看看。”
钟繇接过文册,令去找他的那个小吏先避走院中,借着烛火,翻阅审看。文册二十多页,平均每页记五六事,总计一百余事。他问道:“九个县的见闻,全在这里了?”
“对。”
“九县皆有残民事?”
荀贞点了点头:“郏县、襄城、颍阳三县稍好,阳城、轮氏、舞阳三县最恶。”
文册是按荀贞行县的顺序记的,起始三页记得都是阳城事,第一件便是“解里杀子”。钟繇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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