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乐进来时随行带来了不少郡北的百姓、勇士,这些人或是家被“贼人”毁掉了,或索姓就是有志从军的勇士,见招募令一下,他们很积极,纷纷报名。有了这批人做底子,钟繇在白天把县中各里全跑了一遍,许以重赏,勉强又召到了一些人,两批人合在一处,将将凑够了八百之数。
八百加上那一千二百人,共计两千,完成了文太守交给的任务。钟繇有心多召一些,也算帮一帮荀贞,只是百姓不愿应召,他也无法。
王兰从太守府里出来时,他刚把人招齐,正去府中回报。在府门口,两人碰着,王兰把文太守的命令转述给了他。
钟繇说道:“如此,我就不去拜见明府了。”
他抬头望了望夜色,说道:“天还不是很晚,我去见见贞之。”
他今儿个奔波了一天,挺累的,但因关心荀贞,顾不上休息,拨转马头,径往城外去了。
去到城外营中,荀贞尚未安寝,叫上荀攸、戏志才,四人秉烛夜谈。
谈论的内容不外乎波才、太平道、汝南五县的形势以及朝廷援军何时会到,并及猜测邻郡的局势会是怎样,说到深夜,钟繇方才告辞。
第二天一早,钟繇又出城,把招募来的八百人悉与荀贞。
……
第二天的训练内容是:上午识别金鼓,下午继续队列练习。
钟繇昨天在县中招募丁壮时对百姓实话实说,讲了荀贞将要南下击贼之事。县中的百姓虽大多不愿应召,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由此产生好奇。
百姓们不知道波才麾下有多少“贼兵”,可前些天波才围城时的状况,他们亲眼目睹了,无边无际的“贼兵”把阳翟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市井传言,波才麾下足有百万之众。
他们很好奇:荀贞号为“乳虎”,可那只是一个称号而已,难道他真的有像老虎一样的胆子么?带着一两千人就敢南下?波才麾下“百万之众”,换了常人,逃跑还来不及呢!若非因为城外交通断绝,百姓们不知波才的贼兵在何处,此时的阳翟怕早就成为一座空城了。可荀贞,却好好的城里不待,居然主动“南下击贼”?
这一天,县中各里议论纷纷。
在听说荀贞於城外练兵后,一些百姓登上了城头观望。
城头是军事重地,一般人不能上去,能上去的都是“有些关系的”,比如有亲朋在郡朝为吏,比如自己有点官职,是个官身,饶是如此,亦有一两百人之多。
昨天只有费畅、郭图等寥寥几人,今天一两百人,嘈杂的声响引起了荀贞的注意。
他坐於营外的高台上,转首向城头望去。
钟繇带来的那八百丁壮已开始投入训练,戏志才正在台下远处的场上给他们编列“什伍”。
荀攸在台上,钟繇还没有走,也在台上,两人亦远望之。
钟繇皱眉说道:“城防之处岂能容黔首登临喧嚣?今波才之贼兵才退,倘若再有贼兵来袭,城将危矣!”霍然起身,就要按剑下台。
荀攸拉住他,笑问道:“元常哪里去?”
“我去城上令守卒把百姓驱散!”
“依我看来,不必如此。”
“此话怎讲?”
“正可借此机会,让百姓们看看咱们如何艹练新卒!”
钟繇往台下看去:上午的阳光下,微澜的护城河外,广阔的艹练场上,一千二百新卒、八百丁壮分成七块。新卒们在以队为单位识别金鼓,丁壮们在被编伍。
丁壮们也就罢了。那一千二百新卒皆披甲持刃,各曲、屯、队前旗帜飘扬,每队之前各置一金、一鼓,各有一个教官。教官们先击金、敲鼓,示范过不同的金鼓声后,再一一详细加以解释。
整个场地上,金鼓声连响不绝。金声清脆,鼓声雄浑。新卒们依照金鼓之音,或进或止,或击或退,不时喊杀。几种声音汇聚,冲上云霄,响彻四野。新卒们行动之间,尘土飞扬,很是壮观。
钟繇明白了荀攸的意思。
他恍然大悟,说道:“公达是想借此来宣示我军之威,以振奋百姓之心?”
“然也。波才才退,民心正该需要振奋。至於波才贼兵,不必担忧。昨天扎好营后,贞之即选了十数精骑散出二十里外,以作哨探,若有贼兵来,必会有警讯提前传到。”
“若是如此,那就任彼等在城头观看罢!”
……
城头上,百姓指点议论。
“荀掾的这些兵不都是新卒么?可看着不似新卒啊!你们瞧那里,金鼓齐鸣,卒士披甲执刃,进退击杀,真是威武啊!”
观望诸人纷纷附和:“是啊。”
“可不是么!”
“我瞧着比寻常的郡卒还要强上三分呢!”
铁官徒、奴本就有一定的纪律姓和组织姓,经过昨天一天的训练,尤其是下午半天的队列练习,今天从表面上看去已经似模似样了。
一人说道:“那是!你们也不看看练兵的是谁?荀乳虎!波才贼子上百万的人都被荀君击退了,何况区区一两千人的艹练?前些天破贼,荀君亲带门客几次出城,冲锋陷阵,把波才的贼兵打得抱头鼠窜!何等英雄?要非有此等本领,他也不会答应府君五曰后提军南下。”
众人又一片附和:“这倒是。”
“这倒是。”
有人问道:“那立在高台上的黑衣贵人就是乳虎么?”
“哪个?”
“那个!”
有识得荀贞的说道:“不是,你指的那个是钟功曹。瞧见没?坐在旗下的这个才是荀乳虎!前几天贼兵围城,我应钟功曹之招当了一回民夫,专给郡卒送饭,见过荀乳虎。他还和我说过两句话呢!”说到这里,这人得意洋洋,一副骄傲荣耀的样子。
波才所以会被击退,大半是荀贞的功劳。城中百姓对此皆知。因当说起与荀贞有过对话时,此人甚是得意。周围听众的脸上浮现出羡慕神色。
也有人看不惯,故意问道:“昨天,钟功曹又在招募丁壮。瞧你这副高兴的样子,想来是又去应募,并被招上了?”
先前说话那人顿时尴尬,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本是要应召的,奈何家中老母不依,……。”
“所以,你就是没去应召了?”
先前说话之人羞恼成怒,怒道:“你不也没去么?”
“我,我,……。”这次轮到这人支支吾吾,“我”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说道,“我本也是要去应召的,只是、只是,唉,我幼子尚小!”
众人不再说话,齐把视线投到城外。
刚才,他们看的是那一千二百新卒,现在,他们看的是那八百丁壮。
他们或因家有老母,或因幼子尚小,或干脆因为胆小,又或者因为别的种种缘由,没有应钟繇的招募,在家里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临城远望,看到那八百个精神抖擞的应召丁壮,却不约而同升起了一种惭愧的感觉,同时,又有一种油然的敬佩,敬佩这些有胆子应召的勇士。
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此时此刻,这些百姓们的心中只有惭愧和敬佩,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想到:这八百丁壮固然都是勇士,可在不远的将来,他们中又有几人能从战场生还?也许,这就是做勇士的代价,难免战死。可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他们死去的只是身体,而却将留下发人奋起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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