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泽在桌前坐下的时候,似乎已经将先前的坏情绪一扫而空了,他在谢道庸大力推荐的酱肘子上夹了一筷子送进口中,眯着眼睛品了品,长长的“嗯”了一声,露出一点心满意足的表情,连赞了两声“不错”,又伸筷子去夹了一口。
他这动作上的赞同比语言上的恭维更让人受用,谢道庸将那叠酱肘子挪到载泽跟前,笑道:“泽公真是同道中人!”
载泽又夹了一筷子,颤巍巍的送到身边的谢怀昌碟子里:“来来,宁隐,你也尝尝,你们南方人可能不习惯这北方菜,但吃惯了很上瘾的。”
谢怀昌被吓了一跳,顿时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因为载泽毕竟是位王公,他在椅子上顿了顿,想站起来谢恩,觉得不妥,然而坐着不动就更加不妥。正别扭着,载泽似乎看出了他的窘境,向他和善地笑了笑:“宁隐不必拘束,你我两府是通家之好,就像一家人一样的。”
在谢道庸面前,载泽总显得毛躁沉不住气,可有了谢怀昌作对比,载泽便显出了沉稳老练的一面,这一点不必别人提点,谢怀昌自己就能感觉出来。他先前觉得满清王室已经腐朽到烂了根,爱新觉罗的男人早就没了当初雄视天下的本事,然而今日见到载泽,却又开始相信这个国家或许还是有救的,起码载泽方才在正堂说起庆亲王时的表情,和他在外见到的那些为国家前途而忧心的爱国志士并无不同。
谢怀昌在椅子上向他低头道谢,开了这个头,两人便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载泽对他的学习进度表示关系,谢怀昌也客气地因为安妮而向他道谢,寒暄几句后,载泽忽然问他:“宁隐出洋后,打算学什么科目?”
谢怀昌道:“还没有考虑好。”
载泽便道:“你要是愿意听,我就给你几个建议,如今咱们大清正要立宪,你若是能出洋学一个法律,那自然是第一等好的,回国后立刻就能进宪政研究院来。”
谢怀昌微微点了点头,等着他下一个建议。
载泽继续道:“第二个,就是去欧洲或是日本的军校,我先前也与你叔父说过,你从军校回国,立刻就去军队做教官,练一支新军来。”
谢怀昌道:“眼下袁大人不是已经将北洋新军练得很好了吗?”
载泽叹了口气:“北洋新军自然是好的,可是我们大清不能只有北洋这一支军队,况且袁世凯拥兵自重,太后也不放心。”
谢怀昌垂下眼睛,显出深思的模样,没有答话。
载泽便继续道:“当然,除此之外,你若是能学一些铁路建设什么的,也是极好的,再不济学个教育,回来也能兴盛我大清的新学,宁隐,大清眼下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百年来都难出这样的好时机了,只要你有本事,入阁拜相那是迟早的事情,你可一定要把握好啊。”
谢怀昌慢慢道:“怀昌倒没有入阁拜相的野心,只要能光复中华,富国强民便满足了。”
载泽哈哈大笑,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好!好志气!你尽管去学,不必担心什么,学个真本事回来找我,我为你安排大展拳脚的地方!”
谢怀昌又向他颔首致谢,掂起筷子来,却胃口全无,勉强将载泽夹给他的肘子吃下去,犹豫再三,还是问载泽道:“泽公……怀昌有个疑惑,想请您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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