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六月初十｜夜｜居英峰某一洞府
霍濂之趴在地上抽搐，起不来了。
肩背上，獠牙咬噬般的印记内，潜藏的力量正凶猛地冲击着袁澈设下的封印，烈火焚烧般的痛。他浑身都是虚汗，上下硬碰的牙齿早已把嘴唇咬破了好几次，斑斑驳驳都是血迹，额头上青筋爆得厉害，随时要喷涌一样。
八天了，这个状况持续了八天。他待在这个洞府里一步都没有出去，吃不下睡不着，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打坐调息。龙渊池那边已经请了很长的假，说是要闭关练功一阵子。
他内心很害怕，很矛盾，担心的是童关到来后，自己和他一样的身份会暴露。
但貌似除了袁澈早已知道自己的情况外，还没有什么事找上他，这是暂时值得庆幸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缘由很简单。在童关和他的兄长被望天教逮住的第二天，“那边”就给他传来了紧急任务——杀人灭口。
童关的哥哥已经自尽，想必蛊王也接收到了兽魂蛊随之消失的感应。那就只剩下童关。童关至今仍在受审讯，据说望天教所有的刑罚都已经上了一遍，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你们杀了我吧。”
不过，“那边”不会感激童关的忠贞不二。以防万一，将其灭口才是最周全的做法，只有死人才绝对不会说话。
但是霍濂之没有去杀童关。一来他进不了破林子，二来他不愿意杀。
所以那边让蛊王施加感应于他，于是他体内的兽魂蛊开始发作。这是惩罚，也是逼迫。
“乒”一声，含光瓶从锦袋内蹦出，在地上来回地滚动。里面封印的第二魂魄正在挣扎。
“终于快要挣开了！”霍濂之看到瓶口的光一阵比一阵剧烈，里面传来愤怒又得意的喊声：“霍濂之，你公然和宛水帮作对，真的皮痒了是不是！我等会儿就去破林子，帮你杀了童关！”
霍濂之奋力扑过去，将含光瓶死死压住：“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哼，就你的破封印，你真以为什么都能封住！”
含光瓶的符文开始松动，紧接着瓶口乍然爆裂。霍濂之下巴磕在地上，无能为力了。
他的另一个魂魄居高临下地浮在他跟前，恶狠狠地藐视：“我早说过，你不能没有我。看看你现在狼狈可笑的样子，配得上你拥有的力量吗？老天真不长眼，让你先占据了身体，而我只能做一个游魂。”
他不屑地哼笑几声：“算了，我要做正事去。等着吧，过了今夜，童关和兽魂蛊的事情就会告一段落，你就可以安心继续霍玦交给你的任务。”
说罢，他冷笑着飘向洞府外，很快消失不见。
霍濂之像岸上快要干涸的鱼，麻木地呼吸着。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还有追出去阻止第二魂魄的念头，可当魂魄消失在视线中的一刹那，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从心底冒上来了。
然后是深深的罪恶感，只觉五脏六腑如刀绞痛。
疼痛让他视线模糊，脑海中恍然浮现出九岁那年他被抓走的场景。阴暗潮湿的水牢不见天日，脚下凶猛的巨鳄对他垂涎欲滴。那时候唯一与他作伴、照顾他高烧的，只有同样被囚禁的童文、童关兄弟，他们会斥骂那里的人，会动用法术攻击水牢，哪怕锁链一下一下打在身上皮开肉绽。霍濂之忘不了他们被烙出的伤痕，以及永远不变的坚韧的眼神。在后来的修炼和任务中，也是他们给予他照应，就像哥哥一样。那段日子冰冷无助，但是一直有光。
可如今，他是保不了他们了。
“对不起……”霍濂之闭上眼睛，眼泪从颤动的睫毛下滚出，浸湿了大片粗糙的泥地。
……………………
子时。
破林子的审问在这个点结束。袁澈迅速赶到洞府，布上一层坚固的结界。
“你终于回来了……”
“再忍忍。”袁澈将虚脱的霍濂之扶起来。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兽魂蛊的印记外继续强加一道又一道的封印。足足压了一个多时辰，霍濂之紧绷的身体才得以放松。
半敞的弟子服松垮地摊在地上，早就被汗水浸透。霍濂之接过袁澈的水壶，大口大口地吞咽。
“今天怎么样？”他声音囫囵，不忘问情况。
“童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我走之前，韩匀上了水刑，他晕过去了。”见霍濂之双目毫无精神地看着地上，袁澈压住他肩膀，“他一直想要自尽，但望天教不会允许他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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