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札不但在吴国人心目中是不可违背的长者,在徐国,因为他曾经与先代徐君交好,为了守诺而在徐君墓前挂剑相送,由此留下了美名。在徐国被吴国征服后,季札也多次出面维护徐人的利益,劝阻夫差的横征暴敛,徐人心中十分感激,也愿意听他的话。
于是,这才有徐城的不战而降。
但当赵无恤赶来探望时,季札又陷入了神智不清中。
赵无恤喂药的时候,季札就静静地靠在榻上,看着这位诸侯,絮絮叨叨地说着关于他曾祖父赵武的事迹。
“赵文子比我年长许多,却极为谦和,文于其中退然如不胜衣,其言呐呐然如不出其口,我到了晋国遇到了他后,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人物,这才是真正的君子。”
“他秉承悼公遗志,与韩起、魏舒克制范、荀。然国资蓄于私家,六卿才能卓越,家臣任要职,而公室腐败,国家险象环生令文子痛不欲生,常与我嗟叹,说不知道晋国和赵氏的未来将去往何方,就这么常年忧虑,年过五旬便郁郁而终……”
说到这里,季札仿佛才回过神来,疑惑地抬起头,问赵无恤:“如今距赵文子卒,过去多少年了?”
赵无恤放下药碗,“曾祖父已逝去已经五十三年了。”
“五十三年……已经过去了五十三年……”季札忽然喘息了起来,过了半响才缓过气来,拉住了赵无恤的臂膀,追问道:“晋国的叔向、韩起、魏舒呢?”
“卒了。”
“郑国的子产,齐国的晏婴呢!?”
“子产已逝去三十多年,晏子亦已卒十多年……”
”卒了,都卒了……“季札无力地松开了手,苦笑起来,山羊胡子微微颤动。
“到头来,只剩下了我?”
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里,他是弭兵时代遗留下来的最后君子了。老人眼中晶莹的泪水,让赵无恤也为之动容,眼看季札的哮喘越来越严重,连忙召唤医者过来看看。
灵鹊医者诊脉后,对赵无恤说季札并无大碍,只是不能再受刺激了。
季札躺了回去,闭了会眼,似乎在消化这些他早已知道的消息,亦或是在梳理自己脑海中的时间线索,过了半响再睁眼时,他的目光恢复了几分清明。
“原来是赵侯,你来了……”
……
赵无恤本欲离开,此刻见季札转醒过,便颔首道:“按照季子让徐人和吴国降兵带的话,无恤如约而至。”
“老夫也是糊涂,然赵侯见笑了,不过当年在晋国时,老夫见赵魏韩三家英才璀璨,便预言说,这三家未来一定会壮大,可惜我的见识还是不如孙武,没有料到,五十年后,赵氏已经代晋为诸侯……”
季札笑了起来,看来当年他的老友叔向和晏婴相互的担心,已经成为了现实,而且赵国在雄霸北方后,江淮也要受其波及了。
季札是南北通好的见证者,他从小接受诸夏典章的教诲,非常渴望吴国能够重新融入中夏。可他活得太长,不得不目睹吴国难以避免地滑向野蛮,因为只有抛弃下限的野蛮才能吞噬文明的楚国,他更亲历了这次夫差北上中原的进军,看着他猖狂,看着他狼狈落败。赵军来势汹汹,甚至连季札都来不及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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