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何礼由此也可以推导出进一步的结论,海汉在本地所产的粮食并不足以供给辽东所需,所以才会依然需要从南方运来大批粮食。不过日后如果辽东那边的农业开发能够顺利实施,想必这种需要南方供养的时间也不会持续太久。
然后车队一路来到夹河上游,渡河之后便见到了远处的县城。何礼正疑惑海汉人为何要带自己来看县城的时候,发现车队还真是径直往县城去了。不过城门处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车队直接便驶入城中。眼见海汉车队出入县城如此自由,何礼不禁暗叹这县城怕也只是剩下一个空壳而已了,就算县衙仍在,这地方也算不得大明治下了。
海汉官员带着他们来到的第二站,竟然还真就是福山县县衙,而知县张普成更是亲自出面接待了这批第一次来到福山县的南方商人。
何礼坐着喝了一阵茶之后,才意识到原来这是海汉官员带着自己这批人来拜码头了。虽然这位知县很可能已经只是泥菩萨式的象征,但海汉还是将表面工夫做得十足,甚至还提前备了礼单给这位知县。何礼偷瞄其收礼时脸上的笑意不像伪作,看来这礼单也是实打实的没掺假了。
双方寒暄一阵之后,那张知县便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正事:“各位在南方都是富甲一方的豪商大户,如今愿意不辞辛苦建起山东与浙江之间的贸易航线,帮助福山县百姓重建家园,本官也是深感欣慰,在这里便代本地乡亲父老谢过各位了!”
众人连忙都道不敢当,何礼心说我们明明是帮海汉人跑腿运货,怎地到这里又变成帮山东百姓重建家园了,这知县大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流。
张普成继续说道:“诸位大概会有些奇怪,我福山县怎地能容得下海汉的存在。实不相瞒,海汉来此之前,本地为战乱所困已许久,盗匪遍地,为害民间。百姓流离失所,田园荒废。朝廷虽然也下了旨意要重建登州,但有心无力,并无实际效果。直到海汉来到之后,清剿匪徒,赈济难民,屯田种粮,修桥铺路,福山县景象才为之改变。诸位进城的时候大概也留意到了,县城根本就不用设防,这也是拜海汉所赐,城内虽然还不敢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至少不用担心有贼人生事。在我福山县,犯法之人一律都送到矿上去当苦力了,如今没人敢再轻易犯事。只要本地风调雨顺,太平无事,本县当然能与海汉和平共处了。真要跟海汉对着干,除了重燃战火,还能有别的什么结果?”
何礼把这一段话仔细琢磨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知县的确算是识时务的人,他的这种“妥协”看似给大明的利益造成了损害,但对本地百姓而言,却未必是坏事。至少就刚才这一路行程所见,为海汉人在农田间劳作的百姓可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太平这种环境,朝廷给不了他们,但海汉人做到了,所以他们也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海汉人的统治。反正海汉人又不会要求他们造反,过去怎么过活,现在也还是一样,那谁又会愿意跳出来反对海汉的存在呢?即便有,这种声音也肯定不会是在福山县出现。
何礼感觉海汉在这里的影响力,甚至比在宁波还要更大一些,至少曲知府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讲这种听起来很是推心置腹的话语。当然了,或许也是因为这位张知县官职卑微,没有知府大人那么多需要顾忌的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