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化命人将一壶烧酒送给了廖冬至、吴六奇、吴标三人,只见吴廖二人起身谢绝,声称夜晚还要巡营,有军纪在身不敢饮酒,免得误事。只有吴标离座远远的朝着王德化这边叩头拜谢。
“姜大人,还请讲解一下这南中是如何的洞天福地?”
“哈!公公,您反正也是要前往南中面见大将军,这南中景物,到时自会饱览一番,下官此时说了,未免有花上晒衣、煮鹤焚琴之感。”
“诶!大人这样说来就不对了!南中也好,广东也罢,俱都是我大明疆域,又何分彼此?还望大人如实相告!”
“那,下官便检点几样事情说说,不妥之处。望公公见谅。公公以为这广东省城以及周边府城、州县道路如何?”
“咱家一路前来,也曾看到过,到处都是通衢大道,军民人等往来便利。正所谓物畅其流,人利其行。”
“实不相瞒,公公若是从南中归来,再看这广东各处道路,便要有狭窄逼仄简陋之感。”
这话,听了让王德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船入珠江,他便在船舷上眺望两岸的景色。啧啧称羡声不断响起。相比流民满地。乞丐满街的内地城镇。广东的情形俨然就是太平盛世的景象。这里不见流民与乞丐,甚至看不到什么闲人,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在大兴土木。随处可见忙忙碌碌的人群。
人群中不光是头戴斗笠身穿黑色裤褂的广东百姓,也有大批赤脚穿着木屐,头上剃着秃发的倭人在各自头目们带领下忙着修治道路,修复农田,兴修水利等。虽然人们身上都是泥浆汗水,但他们脸上带着笑容,对未来充满希望,不时传来的各种俚曲歌谣,都显示出他们与内地百姓苦苦在生死线上挣扎时那种麻木与无奈大不相同。
特别是那一条似乎望不到头的道路。宽阔平坦的路面可以容纳三四辆马车并排驰骋,马蹄声、车轮声如雷如鼓。
作为司礼监的大太监,他对于各处往来公文题本都有涉猎,深知这修路、挖河消耗民力之大。别的不说,单是修路。除了需要大批民夫之外,更是需要大量木料石料,大量的粮食银钱。这广州周围,虽然没有高山险阻,但是河川纵横,想来如欲架设桥梁,少不得要消耗大批的石料。
伐木厂,采石场,这些都是要花费大量银钱建设。这一手,守汉当年在京城也曾经向各位大佬和皇帝本人提出过,建议朝廷在京畿地区实行以工代赈,修路、挖河、筑城,令那些流民百姓有地方寻觅一口饭吃,免得他们铤而走险。奈何朝中府库空虚,实行了一段时间,只是将通惠河与北运河子牙河海河等河流简单的疏浚了一下,可以让接驳转运海上南漕的船只直接进入朝阳门。至于说道路,算了一下,若是铺成守汉所说的那种烧灰道路,一里路便是要花费至少二百两银子,从泥沽到京师,数百里路便是几十万银子,这简直就是用银子铺就道路,这如何使得?
更有御史寻了个机会弹劾李守汉,告他借机敛财。
(我冤枉啊!明明我在南中时修路一里路不过数十元,怎么到了京城就变成了二百两银子?)
此事便无疾而终。
不想今日在广东又见到了这样一幕。仿佛一夜之间,整个珠三角都掀起了一个大规模建设道路的*。加上大量的劳动力聚集,往来不断的车辆,都显示出来了一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这路打算修到何处?”
“公公有所不知,家父帅的意思要将广东、广西之间的官道重新修筑一遍,各处府城、州城、县城之间都要用道路联通。狭窄处拓宽,河流阻断处架设桥梁,每隔五十里便设立驿站一处。”
“嘶嘶。”
似乎是牙疼,王德化不断的吸着冷气。
“这分明是亡国之兆啊!”王德化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当年秦始皇修筑驰道、修灵渠、修长城、修直道,虽然抵御外敌、沟通南北,起到了极大的作用,然而却也是消耗民力极大。
更不要说后世的隋炀帝,开挖了运河,将南方的粮食物产运到了北方,却因此而身死国亡,白白的将一条运河做了别人的嫁衣。
守汉此举,虽然令两广从此不会再有割据的局面,官军人马往来调动便利,钱粮货物运转灵便,又将各处流民、饥民消化,使其不至于成为盗匪为祸四方。但是,这其中的花费之巨大,也是可想而知了。
“李大人,国之干城啊!”
“但是如此一来,花费势必巨大,耗费人力物力之多,也是可想而知。”
“公公也不必多虑,家父帅早在数年前便在南中大举筑路,以道路平坦便利来应对那些依托山川之险意图负隅顽抗之人。比起平叛剿匪所花费的军饷钱粮来,这种修路架桥所耗费的钱粮不过是九牛一毛。”
今天这顿晚饭,吃得令王德化大开眼界。头一次知道原来剿匪也是可以靠大工程的。平息民间骚乱可以用大兴土木来代替大军进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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