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若是苏固不出面,自己便可以在城外流民和城池的安危之间很轻易做出取舍,因为自己毕竟只是一名负责城池安全的都尉,可以对城外沸腾的民意置之不理,也可以让外界认为苏固对此并不知情。这也是陈调为何要极力劝阻苏固登上城楼和城外百姓见面的主要缘由。
“恕末将直言,朝令夕改乃是兵家大忌!城门既然已然关闭,就不便再轻易开启。若是贸然放城外百姓入城,米贼正好攻过来又当如何?再者,若是这些入城的人当中混有对方细作,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还望太守大人三思!”陈调说完后双手抱拳单膝跪于地上,自是竭力劝阻。
苏固一言未发,在城下的叫骂声中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开口道:“本官是汉中太守,安置流民乃是职责所在,不敢有所怠慢。况且从米贼进犯路线来看,首当其冲应该是南门,眼下若是赶紧开门放行尚有机会。若是老夫无视城外流民坐等米贼围城,届时或为其所害,或为其所掠……”
苏固说到一半有些哽咽,浑浊的双目微微有些通红,过了好一会儿接着道:“况且那米贼又极善蛊惑人心,若是将那些被吾等拒之城外的流民一一收留妥善安置,则更是人心向背,此消彼长……”那特有的苍老声音在风中回荡,尤显凄凉。
陈调知悉若是再继续劝阻已无济于事,便迅速起身,咬牙命令道:“太守大人有令!速速打开城门,放百姓入城!”
“哐当”高大而沉重的城门再一次大开。流民们在吃惊之余欣喜万分,如潮水般涌了进去。不过人流之中不少青壮左臂上方皆缠着长短不一的粗布条,在衣袖的掩盖之下自然是无人察觉。
“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的……”苏固望着城下蜂拥而入的流民有些失神,用旁人听不懂的话喃喃道。
南门城墙上鸦雀无声,一排排郡兵皆依托雉堞屹立不动紧紧注视着远方的地平线。汉中承平已久,这些兵丁虽在陈调的调教下训练未曾松弛,却终归因长时间脱离实战而有所紧张焦虑。
时值正午,灼热的烈日照射在头顶略微有些目眩。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几个小黑点,紧接着黑点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大。渐渐地能看清他们的衣着和兵器,为首一人手执长枪骑一匹黑色驽马,正是伍默。
“来了!米贼来了!”一名郡兵看到眼前的一切后,压制不住内心的不安惊呼道。周围郡兵受此影响也开始变得不安定起来,纷纷交头接耳。居然还有人弯下腰将整个身子都躲在雉堞后面,只露出半个头窥视着城下瑟瑟发抖。这使得原本齐整的队形像是被狂风刮过的树枝那样凌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