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三这日,早起的寒霜已然能在枯枝上打成厚厚一层了,定王府一行人带着重礼,伺候着南宫莲月便往长公主府上来了。
“天佑,待会儿我们到了长公主府,你再去一趟掌马院,便说是我的吩咐,请韩将军务必要来赴宴。”
“郡主,我前日去请了,昨日也去请了,将军均说不来啊。”
“我知今日是宫里头前去为陛下牵马的日子,可今日陛下也要去吃酒的,此役今日就该免了吧?”
天佑笑着说道,“郡主有所不知,韩将军说,隆冬时节,掌马院中好些个母马待产子,且都在这一两天了,他脱身不得。”
稳坐于轿辇中的南宫莲月闻言,不禁俏脸一红,啐道,“韩将军何时也管起这等闲事了?”
“哪里是闲事,掌马院中母马本就少,那母马大多数两年才产下一匹小马,且都是在这冷天里,小马一旦着地,若不好生看着,动辄就被冻死了,韩将军这才不敢掉以轻心。”
听着天佑嘴里公的母的说的欢,南宫莲月一张脸已然红的要滴出血来了,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陛下封他做个马倌,他倒还来劲儿了。
“也罢,谁教韩将军是个爱马如痴的人呢,我明日亲自去趟掌马院,去年的冬衣都旧了,我早先吩咐给韩将军做的新衣也做成了,明日一道送去。”
南宫莲月说罢,低首望着拇指上的小伤口。昨日连夜为那人赶做新衣,使剪刀时一个不留神便将手指割破了,此时还微微作着痛。
这一年的时间里,见到那人的时候少之又少。他好不容易回趟府来,也只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是看看这里打点的妥当与否,便是查查侍卫家丁们有无好生看家护院。自己倒是想日日都去掌马院里看他,又恐他心烦,只得不时籍着送东送西的由头去见见他。
正自思忖着,轿夫报一声到了,南宫莲月收起了满腹思绪。左右今日是个该高兴的日子,走之前这好一番打扮,也须得配上一张笑颜才行。
正在铜镜前梳妆的南宫姝兰见到盛装打扮的侄女,自然是欢喜无限,姑侄二人也是中秋夜在宫里头见过一回,算来也快有三个月未见面了。但见其一袭小红袄,下身着一身雪白的裙衫,腰带上一枚上等的朱玉扣子更显的几分精巧,眼如流波,唇似蜜露。
“月儿给皇姑母拜寿了,恭祝皇姑母福如东海,芳华永存。”
南宫姝兰忙扶起了眉眼含笑的女子,嗔了一句,“皇姑母今日便又老了一岁了,哪里还有芳华可言。”
“皇姑母的美貌在王舍城已闻名二十载,依月儿看,再来个二十载又如何?”
“你几时也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了,来的正好,我正犯着愁呢,这一只金步摇,一只凤头钗,我今日该带哪一只呢?”
南宫莲月略作思忖,随即笑道,“陛下已过了及笄之年,如今常戴着的便是凤头钗,皇姑母还是戴这一只金步摇吧,既和您这一身水蓝衣衫相称,也不会和陛下起了冲突。”
南宫莲月自是说者无心,却未发觉南宫姝兰闻言低首时,一双美目中闪过的一丝阴郁。
即便是先皇后在世之时,她堂堂大凉长公主也无须在穿戴上向她低个半头的,今时却不同往日,如今的大凉女君,便是这天底下最最尊贵的女子。
“月儿说得对,我年岁大了,也还是戴着这步摇好看些。”
“那月儿亲手为皇姑母戴上?”
南宫姝兰道一声好,便就叫左右伺候的人都退下了。姑侄二人许久未见,自然是有好多贴心的话要说,只是,她要说什么,南宫莲月也能猜到个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