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唐山震还是不愿搭理自己这个坐在那儿说了一句话之后就跟闷葫芦一样的大儿子。唐建华只是低着头看鞋底的蚂蚁沿着墙根爬进墙角的土坑里,许是这几天阴雨绵绵,墙角门缝里生了些许的霉菌,门跟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一株小苗。唐建华看着嫩绿的苗儿,心头那是心疼啊,这是深秋了,这嫩苗还能长大吗?唐建华暗自摇头,莫名伤心起来。
气愤沉闷得令唐山震极其恼火,这儿子怎的如此没有眼力见?我唐山震怎的生出这么个蠢笨的东西。老头实在是忍不住哼了一声转身便出门去了,灰衫老人无奈笑笑起身拍了拍不知所措的唐建华的肩膀,说:“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吧。你爹啊就这样,那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的。”唐建华弱弱地回答,“舅,我先回去了。”
目送唐建华消失在黑夜里,灰衫老人叹气摇头。“看什么看,又不是你儿子,有什么好看的!”唐山震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身后嘲讽道。
“我倒是想有这么个儿子,你舍得吗?”灰衫老人迎着唐建华的脸,面色微冷,背着手径直走回去翘起二郎腿看着面色微僵的唐山震,端起搪瓷的茶缸牛饮起来。微苦的茶水润了有些发痒的喉咙,舌根残留的液体慢慢地在口腔里散开,那种苦涩便有些浓了。老人忍不住端起茶缸又小抿了一口,咂舌不已。
“诶,老东西,你这茶可以哈,到时候让我带一点回去?”灰衫老人笑道。
“都想带我儿子走了,叫我这点茶叶也不放过,你怎么不把我房子一块儿搬走!”唐建华没好气地道,想想越发觉得不忿,一个跨步冲到老人面前一把夺过茶缸过来,严严实实地合上盖子,冷笑:“老子看你喝,喝你妈的锤子你喝。”
“你看你这人,一点乐趣都没有。”灰衫老人指着唐建华,眼睛还是落在他手中藏得严实的茶缸。
夜色微凉,这秋啊,渐渐地深了,农历的十月份到底是让人硬气不起来。唐建华借着一点点的光亮行走在荒草间的小路上,这月初有一月,月似是峨眉。唐建华想不出来什么美好的词来描述,只觉得这天啊,干净,也好看,让人舒服。月光下的藤蔓印在唐建华的眼里,他眼里有光。拨开草丛,丛中刺藤对他来说并不算是阻碍,他抓住藤蔓往下用力一扯,怀中忽然一重,这憨实的男人便笑了起来。
八月瓜,九月开花,十月打来哄娃娃。
唐建华恍惚着,很多年前便这样唱着歌谣。八月瓜清淡的香萦绕在他鼻尖,感受着怀中的沉甸,那双眼睛不自觉就眯了起来。
夜还不算深,到家时除却几声狗叫,没有多余的声响。唐建华小心翼翼地合上总爱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的门,内屋的油灯还亮着,只是灯光有些暗。唐建华兜着衣襟走进去,妻子王淑华正打着灯做鞋底。年轻的女人瞧见笑容满面的丈夫,也跟着有些开心,笑问:“干嘛,爹今天没骂你?”
妻子的打趣让唐建华脸上微红,只是夜色昏暗所以并不算明显。唐建华走进来打开衣襟,神色骄傲,说道:“看,这是啥!”
王淑华没由来觉得好笑,捏着拳头捶打在他肩上,“你还小啊,吃这东西,长不大似的,爹知道了又得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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