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枝和明珠在边上忙活,君山忙着牵着马去吃草,俄而还帮着提水、拾柴。
瞧着碧水蓝天,靳月蹲在湖边,捏着小石头去掷冒出水面的鱼,清脆的“扑通”、“扑通”声,听得她有些小兴奋,干脆弯着腰绕湖边走,捡了扁平的石头打水漂。
傅九卿在边上站着,厚厚的大氅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侧眸瞧着眉眼皆是笑意的人儿,不自觉被她感染,微微勾起了唇角。
跟快乐的人在一起,再阴郁的人也有阳光灿烂的一日。
快乐,是会传染的!
石片在水面上窜过,漾开阵阵涟漪。
“怎么样?”她扭头笑问,双手捧着石片凑到他面前,“我打水漂的功夫可不是盖的,靳家庄那帮小子亦是赢不过我,相公,你要不要试试?”
傅九卿眉眼低垂,瞧着她脏兮兮的掌心,满是大小均匀,扁薄成片的石头。
“哦,有点脏。”靳月倒是忘了,这人一身的臭毛病。
就在她要收手的时候,他却是快速握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诧异的眼神中,捡起一片石子,“打水漂靠的是巧劲,不过……我不需要!”
靳月眨了眨眼睛,不解的望着他。
为什么不需要?
傅九卿瞧了一眼被风吹皱的湖面,音色微冽,“看好了!”
靳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眼看着他指尖轻弹,飞出去的石头片好似着了魔一般,在水面溅起一朵朵浪花,飞落到湖中心,这才扑通一声彻底沉没。
诧异的瞧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傅九卿的手,这到底差别在哪?
傅九卿的手,更白皙、更修长、更漂亮,明明是不沾阳春水的典范,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劲道,将石头片弹出去这么远?
“想学吗?”他似笑非笑。
靳月干笑两声,转身就走,“不想!”
他那点心思,她还不知道吗?
只要她敢说“想”,他就敢把她算计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外人眼中的傅家五公子虚弱如病西施,可靳月的眼里,关了灯便是如狼似虎,要不是顾忌着她的身子,只怕……
不敢想,不敢想!
“公子,少夫人……”君山皱眉。
靳月捻着地上捡的干树枝,慢慢悠悠的朝着林子里走去,明珠和霜枝赶紧跟上。
“让她去吧!”傅九卿掖了掖身上的大氅。
她笑起来的样子,会让人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
“公子,您的身子真的没事吗?”君山低声问。
傅九卿敛眸,风吹得他脑壳发胀,体内的血液似乎都已经凝结成冰,可那又如何?一个人习惯了寒凉,就会渴望温暖,习惯了温暖,就再也舍不得放手。
“不妨事!”傅九卿掩唇低咳,重新回到马车内,静候他的傅夫人玩够了再回来,“北澜的消息,务必以最短的时间,传回京都!”
“是!”君山行礼,俄而好似想起了什么,犹豫道,“管家今儿一早说过,燕王府的人在西山,似乎是……小郡主!”
小郡主——宋岚!
哒哒的马蹄声,响彻遍野,马鞭在空气中发出炸裂般的音色,以宋岚为首,顾若离为次,燕王府的大批随扈紧随其后。 “郡主!”顾若离喘着气疾呼,“你慢点!”
是有点快,快得后面的人都快跟不上了。
宋岚所骑乘的是千里良驹,随扈们的马自然是跟不上的,除非她慢下来。可宋岚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仿佛是在发泄心头的愤懑,憋了一口气策马狂奔。
若不是顾若离的马亦属上乘,只怕连她都会跟丢。
“岚儿,你慢点!”顾若离的声音,消弭在呼啸的寒风中,“偏离方向了!”
宋岚浑不在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西山如何?东山又如何?就算往南走又怎样?谁敢拿她怎样!她是燕王府的小郡主,平白无故吃了这么多的苦头,皆是拜靳月那个贱人所赐!
贱人!贱人!
“贱人!”宋岚切齿,狠狠扬起马鞭。
马声嘶鸣,刹那间惊起林中飞鸟,呼啦啦的离枝而去。
靳月正领着霜枝和明珠,窝在小竹林里低头找笋,骤然听得这么大的动静,心下微微一震,下意识的直起身瞧着声源方向。
“似乎是马队。”明珠道。
靳月点头,她听出来了。
“少夫人,咱们回去吧!”霜枝担着心。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边上也没有官道,按理说马队不该从这儿过。”靳月环顾四周,晃悠着手里沾着黄泥的树枝。
明珠想了想,“狩猎和马场在西山,应该不可能跑错方向,到这儿来才是。”
附耳在地上,靳月眸色微沉,“不是马队,只有两匹马。”
“少夫人!”霜枝搀着靳月起身,“回去吧!”
“走吧!”靳月闲庭信步的走出竹林,“知府衙门现在没什么事,我也乐得清闲,等傅九卿养好了身子再回去不迟。对了,通知老爷了吗?”
明珠笑道,“少夫人放心,君山办事稳妥,定然早就安排下……小心!”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如果不是明珠快速将靳月摁在了树后,凌厉袭来的石块,定是要敲碎靳月的脑门,差一点真的差一点!
石头嵌在树干处,深深凹进去一缺。
靳月额角冒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一张脸乍青乍白,险些……脑袋开花,脑浆迸裂!回过神来,靳月狠狠的将手中的树枝丢掷在地,哪个王八犊子,走路不长眼的?
宋岚是真的没想到,冤家路窄这四个字,这么好用?居高临下的睨着眼前靳月,宋岚冰凉的眸子里,淬满了狠毒,“靳月!”
“小郡主?”靳月皱了皱眉,嗓子里发出一声干笑。
若换做旁人,她兴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宋岚……骨子里就坏透了的东西,全家都是盗匪,没什么情面可留。
宋岚勾唇笑得冷冽,四周无人,再等一会后面的随扈就能赶到,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靳月,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怎么,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吧?”宋岚深吸一口气,捏着马鞭的手因着用力,指关节根根青白,“贱人,你倒是自在,我却被你害得关在宫中不得自由,现在我出来了,你觉得自己还能跑得了吗?”
靳月双手环胸,迎上宋岚的目光,面上没有半分惧意,她算是看明白了,一个宋岚一个顾若离,一个不要脸一个搅屎棍,凑在一块简直是人至贱则无敌啊!
“郡主?”顾若离讪讪的上前,“算了吧,咱们走吧!”
“算了?”宋岚轻哼,“离姐姐,她怎么勾了我哥的魂儿,你难道都忘了吗?是不是要让她把我哥整个人都勾走了,你才知道反抗?看到她这副贱皮贱肉贱到骨子里的模样,我就来气!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配跟我动手,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话?”
顾若离满脸委屈之色,不再言语。
靳月倒是不怎么生气,知道宋岚是什么人,便猜到了这人嘴里没好话,她左耳进右耳出,权当宋岚在放屁,浑然不放心上。
倒是可怜了身后的两个丫头,气得哼哧哼哧,若不是怕给少夫人惹麻烦,定会不要命的冲上去撕吧一顿。反正边上没人,打一顿算一顿……
人与人的区别,可想而知。
宋岚想的是杀了她们,以最狠辣的方式,绝不手下留情。而靳月带着两个小丫头,想得最坏的结果,就是揍一顿,从未想过要取人性命。
“郡主眼神不好,看上了有妇之夫;心眼也不好,一门心思拆人夫妻;如今瞧着,耳朵也聋了,一口一个贱人,若是太后娘娘知道,想来燕王府这大不敬之罪,肯定是没跑了!”靳月皮笑肉不笑,“你们说,到底是太后娘娘尊贵?还是小郡主尊贵?”
霜枝笑了,“自然是太后娘娘更尊贵,太后娘娘母仪天下,又是皇上的生母,国母之尊谁人可及?”
明珠紧了紧手中剑,“少夫人现在是太后亲封的公主,若是真的论资排辈,位份远在郡主之上,天之骄女何其尊贵?”
靳月啧啧啧的摇头,“听听,听听,我这两个丫鬟尚且分得清轻重,郡主这般身份,竟然还任性至此,可见宫里的教习嬷嬷,没有好好办差。我呢,素来淡泊名利,也不需要你行礼,只愿你见着我的时候,能退避三舍,永不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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