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欣的小脸骤然明亮起来,让顾范氏有些愕然。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齐意欣刚被点亮的神情又黯淡下来。
因为顾范氏下面说出的话,让齐意欣听着实在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些事,是李姑太太亲口跟我说的,我也跟大都督证实过,也算是八九不离十吧。”顾范氏叹口气,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忍。
齐意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了顾范氏的思绪。
“你可知道,大都督并不是长子,他上面,本来还有一个哥哥。”顾范氏看了齐意欣一眼,“也是老夫人所生。”
齐意欣瞪大眼睛,她从来不知道,顾远东还有个大伯父!
“那他人呢?我是说,这位大伯父?”齐意欣忍不住出言打断顾范氏的话。
顾范氏苦笑一声,“没了,很小就夭折了。”
齐意欣窒了窒,脑子里思忖半晌,“难道不是自然死亡?”
顾范氏头一次听见“自然死亡”四个字,顿了顿,摇头道:“应该不是。李姑太太说,当年他们顾家纳妾,本意是要挑家世清白,好生养的姑娘。结果老太爷出去喝了一次酒,就逼着李姑太太去老夫人家里提亲。李姑太太拗不过老太爷,亲自去了一趟,见那家子家徒四壁,老夫人的父亲又奄奄一息,老夫人哭着求李姑太太,说愿意卖身进顾家,只要他们出银子,给老夫人的父亲治病。”
“李姑太太看她可怜,又觉得穷人家的姑娘说不定多些志气,又见老太爷着实心爱她,就咬牙应了,正正经经立了纳妾文书,明公正道的摆酒请客,抬了老夫人进门做二房。——李姑太太当年这样做。也是不想落人口实,让人说顾家的儿子是几两银子买来的女人所生。让老夫人做二房,本来也是为了子嗣。”
“不过老夫人进门之后,老夫人的父亲还是去世了。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老夫人只有一个亲哥哥留下来,李姑太太就做主,给她的亲哥哥娶了一房媳妇,尽量帮衬老夫人的娘家。日子也算过得去。”
齐意欣想起后来的情形,不由叹口气。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李姑太太那时候,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一手抬进来一头白眼狼。可惜这头白眼狼,不仅让顾家从此家宅不宁,而且给顾家培养了李姑太太这样一个大敌……
顾范氏握住齐意欣的手,微微用力,继续说道:“老夫人刚进门的时候,作小伏低,面面俱到。而且确实能生养,进门第一年。就生了儿子,就是大都督的大哥。这是长子,李姑太太如获至宝。跟老太爷说了,抱来亲自养活,正正经经记在自己名下,做了嫡长子。”
齐意欣默然。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不应该是李姑太太发力,“去母留子”吗?怎么最后弄得是原配下堂,小妾上位,而且连长子都呜乎哀哉了?
顾范氏叹息着摇头:“李姑太太这个人,早年也不是这样狠心。更不是这样孤拐的,她的狠辣,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说来说去,她没有生育,确实是一个硬伤,没有法子的事。她后来跟我说。她得了嫡长子,已经高兴得不得了,一直说老夫人是顾家的功臣,并没有想着去母留子。而且你要知道,那时候的小孩子,多有养不大的。顾家虽然得了头一个儿子,可是谁知道这个儿子能不能养大?所以趁着老太爷还年轻,二房奶奶还年轻能生养,就想让老夫人多生几个孩子。”
齐意欣也猜到了下面的事情。过了两三年,老夫人果然又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大都督顾为康。这是次子,在李姑太太眼里,自然不如长子重要。再加上长子是在李姑太太身边养大的,自然跟李姑太太亲近,对老夫人根本不理会。
“那一年,顾家的长子刚满六岁,次子才三岁。顾老太爷居然时来运转,中了举人。——我大齐朝的举人,可不是那么好中的。一百人里面,也取不了一个人。”顾范氏说起大齐朝,总是有掩饰不住的骄傲。
齐意欣更加不解,问道:“这样说来,顾老太爷妻妾和睦,自己又出息,中了举,连儿子都有两个,也是个兴旺之家的样子,怎么会闹到那种田地?”
顾范氏不屑地笑了笑,道:“就是因为太兴旺了,有些人才眼空心大,想着要做官太太,不肯继续做二房妾室。所以,”顾范氏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下面的话。
齐意欣忙道:“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想着给谁留脸面。——娘也不是不知道,我跟她,是连面子情都没有的。”
顾范氏笑着拿手指头点了齐意欣的额头一下,嗔道:“尽贫嘴。她是你正经的太婆婆,你可别太过分了。”眼波流转,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齐意欣虽是个女人,也觉得顾范氏艳色倾国,忙低下头,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神,脑子里糊成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听见顾范氏悦耳的声音在耳边盘旋,“李姑太太说,那一年,老太爷中举之后,顾家的门楣一下子高了一截,老夫人那时候就有些不自在,成日里说自己是妾室,给老太爷丢人,不肯出来见人,只带着自己一岁的次子,也就是你公公,在后院待着。李姑太太那时候一跃成为官太太,也忙着跟人应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就把自己名下的嫡长子,也就是老夫人所出的第一个儿子,送回老夫人的院子,让她帮着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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