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再请问大人。如果真如小人所言,邓贼的目标在高丽。他得了高丽后,又将会面临甚么?”刘旦自问自答,不等金镛答话,替他回答,道:“他将会面临的,不过一片大海!后顾无忧。……,他怎会舍易就难!”
刘旦说罢,长身而起,朝两人拱了拱手,道:“小人言尽于此,信或不信,请侯爷自断。不敢再耽搁两位大人的行程,这就告辞。”转身要出去。
洪彦博咳嗽声,道:“壮士请留步。”
“侯爷有何话说?”
“壮士三日夜急行数百里,就为了来给本侯说这么几句话么?”
刘旦心中了然,洪彦博已经信了他的说辞。当下,他转过身,道:“自然不是。还有更机密的事儿,要与侯爷说之。不过,若是侯爷依然对小人抱有怀疑,不信任小人的诚意,底下的话,不说也罢。”
“壮士请上坐,尽管讲来。”
刘旦依言重新坐下,道:“邓贼之意,既在高丽。设如昔日之三国,我沈阳当然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不会坐视不救。小人来见侯爷,带有我家大人的密令,……,愿与高丽达成协约,精诚团结,共抗邓贼!”
“你家大人,可能代表纳哈出丞相的意见么?”
“我家大人身为使者,有临机应变之权。能不能代表相爷的意见,毋庸置疑。”
洪彦博颔首,道:“既然如此,请壮士明言吧。你我该怎么团结?如何共抗?”
“我家大人有三策,请侯爷选择。上策,先发制人。你我约定时间,在邓贼动手之前,先打他一个出其不意,两家共同出兵。你取平壤,我夺辽阳,并联络辽西世家宝,牵制其辽东主力。然后你我会师鸭绿江边,席卷海东,攻入关北,尽诛邓贼党羽!”
正如瓦栏里说三分的先生们,每每讲到谋士出策,必慷慨不已,提及上中下三策,而上策往往华而不实,是头一个被放弃的。
洪彦博也不例外,他只点头,不置可否。就高丽的这点实力,自保不及,还主动进攻?自寻死路也不是这个寻法。张德裕的这个上策,鼓动人心是足够了,一番话出来,足以挑起勇敢之人的斗志。然而,实际上根本不可行。
他问道:“请问中策?”
“中策,积极备战,互通消息,坐以待变。海东发兵高丽,则我沈阳击其后;海东发兵沈阳,则请高丽击其后。你我形成犄角之势,又如一字长蛇,击头则尾应;击尾则头应。战事一起,携手进退;战事未止,谁也不许私下与邓贼媾和。”
“请问下策。”
“下策,你高丽顾你高丽,我沈阳顾我沈阳。谁也不管谁,只当小人没来过。生死各安天命。”
洪彦博起来,绕着舱内转了转,下了决定,道:“上策过急,下策不可取。刘壮士刚才两次提及三国,彼时,蜀、吴联手,以曹魏之强,也免不了受一场火烧赤壁的大败。何况你我之力,远胜蜀、吴。小邓纵强,不及曹魏。你我联手,邓贼何足虑也!”
金镛慨然,拔刀出鞘,砍斫案几,道:“愿与壮士盟约,有你我而无邓贼,有邓贼而无你我。”
雾中海上,三人击掌为盟:“有你我而无邓贼,有邓贼而无你我。”
刘旦口述出张德裕提议的协约条款,洪彦博与金镛仔细商量,提出了几个不同的建议,全部写下,拟成文书,一式两份,做为草稿。他们每方带走一份,待回去后,分别呈给各自的主上观看、定夺。
然后,两下约定,会在半个月内,互相遣派密使。约定会面的地点,不在陆地,也不在西边,而在东边的海上。高丽有船,可以去;沈阳的使者绕点路,也能到达。到那时候,双方可以再带齐印章,综合修改意见,签订正式的盟约。
说过正事,眼见天色不早,雾气渐散,刘旦告辞离去。
他跳下海船,上的坐骑,打马远去。他会高丽话,打扮也是高丽的装扮,不怕人看出马脚。加上他身手敏捷,混过边界线,轻轻松松。他走了一程,回首远望,看淡去的雾中,高丽使团的坐船起锚渐去。
刘旦勒马山头,心事重重,没有半分达成协议,完成任务的喜悦。
他能担此重任,精明强干自然不用说了。洪彦博堂堂一国的使者,在自己国家的地界,见他到来,兀自那般如临大敌,小心翼翼。由此,可见高丽内部的忧患,着实不小。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连区区的盗贼都无法评定,结交这样的一个盟友,究竟会对沈阳起到多大的帮助?
他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轻轻抽打坐骑,隐入山林,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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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乏高丽贱民为倭寇引领道路。
高丽末期,有许多高丽贱民参加了倭寇。“后来李氏朝鲜王朝世宗二十八年,判中枢院事李顺蒙在谈到倭寇成员时说过:‘据闻倭人只十分之一二,余皆朝鲜人假着倭服聚众结党为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