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歹儿皱了下眉头,随即舒缓脸色,笑道:“将军此言差矣。本将虽与诸位少见,却并不以诸位为外人。且大丈夫志在功名,些许城中微利,一点的子女衣帛,何足挂齿?本将实在忧心城中有伏。故此才先放生女真入城。诸位没见么?连带本将关北的本部,也一样的没有入城。”
“原来元帅大人的关北本部,并不算有生女真?”
“生女真虏种野人。本将用之,便如鹰犬,怎能算为本部?”
“到底元帅还是有关北本部。俺们这些平壤杂牌,当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张歹儿久在关北,与平壤等地的将校们来往并不多。这些将校,多数是为文华国的部属。文华国什么人?邓舍的叔叔,在海东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张歹儿虽得邓舍宠幸,能和文华国相比么?因此,这些人却不一定就会甘居其下。
又且在打南高丽的时候,他们中又有很多人皆立下有不小的功劳,可谓尽皆骄兵悍将。虽然奉文华国之命,现在暂时受张歹儿的调遣,对他却不见得心服口服。说不得几句话,便开始有人耐不住性子,冷嘲热讽起来。出言不逊。
张歹儿身边的亲兵们,也是在关北跋扈惯了的,从来只有他们见张歹儿给别人使脸色,没见过有人竟然敢对张歹儿出言不逊的,当下都是大怒。齐刷刷跨前一步,手按刀柄,嗔目相视,喝道:“大胆!无礼。”
“哈哈。好威风,好杀气。”
这些平壤等地的驻军将校们,谁不是刀山血海里滚爬出来的,丝毫不放在眼中。有带亲兵过来的,也是各自迎上,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要知道,邓舍从百户起家,打下了偌大的地盘。其军中但凡能够出人头地的,别说千户、万户,哪怕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也无不都是杀敌杀出来的功劳。别看他们在邓舍面前都老老实实的,走出去,一个比一个骄横。
便不说别人,只这张歹儿。邓舍一令之下,他服从如山。可是他在关北的时候,却也是端得杀伐决断,一言既出,动辄百十人头落地。他是如此,别的将校也都一样。海东军中又包括上马贼、原辽东红巾、高丽降军,可以说山头林立。所以,不是一个派系的,彼此间压根儿就不会服气。特别上马贼旧部。
蒙人讲究“根脚”,这上马贼旧部,在海东的军中便算是最大的根脚了。张歹儿不是上马贼。偏偏这些平壤的将校、文华国的部属里,又很有几个上马贼出身的。自恃与邓舍渊源深,顶撞张歹儿几句,浑不当回事儿。嘲笑完了,还咧嘴笑,一副你能拿俺们怎么办的样子。
张歹儿挥手止住亲兵,斥责几句,转过头,依旧笑容满面,说道:“诸位将军说笑了。”
他往城中望了眼,生女真军入城已有片刻,厮杀声隐约入耳,大约元军的残部还有负隅顽抗的。他想了一想,做出妥协,说道:“诸位但请再多待稍顷,等生女直军把邻近城门的地段清理干净,确定了没有关保设伏之后。本将可向你们保证,绝对首先先放入城的,便是诸位。可好么?”
“只怕到时入城,关保军的辎重饷粮,早被不是关北本部的生女真人抢掠一空喽。”
邓舍军纪森严。这些将校刚才说是城中富饶,似乎想入城中是为了抄掠,实则即便张歹儿不阻止他们,任其入城,他们也是没有胆量随意抄掠民家的。至多在缴获上动些手脚。这也是各地军中不成文的规矩。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显然不切实际。只要不过分,邓舍对此常常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歹儿纯粹看在邓舍与文华国的面子上,才一再做出让步,见还有人不知好歹,不免怒气勃发,强忍下来,问道:“那么以诸位之见,该当如何?”
“还用说么?元帅你自己也承认了,生女真虏种野人,也就不怕死,真要论及打仗,能比得过咱们么?末将等愿请为前部,先入城中。即便城中果然如元帅所言,真有埋伏,有末将等在,总也能较之生女真人为强吧?好容易抢下城门,不致前功尽弃。这却也是末将等为战局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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