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歹儿默然不语。
夜色渐渐深沉,城中火光冲天。远远处,有数骑的斥候奔驰而至。飞身下马,跪拜张歹儿马前。张歹儿问道:“怎样?”斥候答道:“沿海港口,尽数被鞑子破坏。并及沿海州县,鞑子撤军来入莱州前,也都有放火焚烧。城中的存粮、辎重等物,皆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这几骑探马,却是张歹儿早先放出去,打探沿海周边动静的。:.
有平壤的将校道:“形势很明白了。鞑子打的主意并非坚守,而是破坏。因此莱州城一击即破,也就没什么值得可怀疑了。元帅大人,请下令吧。如若你真不想用俺们入城,也请你快一点派你的本部入城。关保还在城内,若因为你的优柔寡断,反叫他给趁机逃掉的话。元帅大人?可该怎么对主公交代?”
张歹儿分兵攻城,只围了城池三面,空出有西边没围。他兀自犹豫不决,说道:“关保或许还在城中。但是方才攻城,本将却一直没见到他的将旗,……。”话音未落,西城墙处,又有数骑骤然奔来。
诸将齐齐转首观之,见那数骑来到近前,马上的骑士等不及下马,高声叫喊:“报元帅!西城门大开,一彪军马冲杀而出。小人等遥遥看其旗帜,上正打着‘关保’二字。是关保的本军。”
张歹儿大出意料。关保抽调了数千的精锐,齐聚莱州,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恶战,却万万没想到,关保居然真的不战而溃?难道果如亲兵们的解释,是元军因为久不得休整,因此军无斗志么?他再次往黑乎乎的城门口瞧了眼,心中问自己,道:“就这么胜了?”不对,必然有诈!
……
郭从龙面前,摆放了两支算筹。
一支代表关保,一支代表察罕。变数之一,关保设伏。变数之二,察罕来袭。火烛摇动,他盯着算筹,猛然间心头一动。关保设伏?察罕来袭?如果关保不设伏,反而佯装败北。然后察罕设伏半路,该如何应对?
……
莱州城外,诸将请命。
他们请命的要求却不再是争先入城,而换成了追击敌人。
“诸位认为关保何许人也?”
“察罕的左膀右臂。”
“关保用数千人,取我东南如风卷残云,易如反掌。今我虽大军来到,以他如此的骁悍,却为何不交一战,稍作抵挡,即望风而走?
“元帅大人想说什么?”
“此中必然有诈!”
“什么诈?”
“他或会半路设伏!”
“可笑,可笑!”
“有何可笑?”
“先前元帅大人以为,关保会在城中设伏。如今他出城远遁,元帅大人却又以为他会在半路设伏?关保充其量两三千可战之军马。末将倒要请问元帅大人,仓皇鼠窜之际,他有何余力在半路上设伏?”
“这?”
“元帅大人久在关北,要说关北苦寒之地,所产尽皆勇士。却怎么元帅大人的胆量?当真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哈哈。哈哈。”诸将一力要求,想要追击关保。张歹儿默然不语,随便他们讽刺,就是不肯下令。
当此关键时刻,后军阵上,又三两骑匆忙奔至。马蹄声敲打夜色,动人心魄。来人是后军的监阵官,滚落下马,叫道:“元帅!后军续继祖听闻关保夜遁,不听末将等谏阻,执意孤行,私下引了军马,转去追赶了!”
“续继祖?”
续继祖新投之将,急切立功。他又先见郭从龙轻松破取文登,后见张歹儿一战克复莱州,对关保部有所轻视。并且,他更自以为熟悉地形,有地利之得。故此,一听说关保遁走,当即引了军马,不听海东监阵官的阻拦,擅自脱离阵地,抄近道试图绕前截击。
有他的例子在前,平壤诸将不再与张歹儿多说,纷纷拨马转走,便要各引本部,齐往前去追击。这要是各营散开,任其自行其是,不用关保设伏,也必然自乱阵脚。张歹儿无奈,只得下达军令。
“留三千人入城。余下各军,用平壤军为前锋,以关北军为后阵。追击关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