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柔声道,“和珅犯大逆之罪,皇上是加恩赐了自尽,故此皇上无论怎样处置和珅子侄,全都是和珅罪有应得。可是那位……终究也不是他自己的犯了错。”
皇帝轻轻闭了闭眼。
“你说的对……爷之前封绵偲的时候儿,也想过这事儿来着。只是爷当时还是犹豫了,这才只将绵偲以十一兄庶出之子的身份封爵,暂且避开了那起子事儿。”
廿廿点头。
其实便是皇上终于开恩给绵偲封了辅国将军,也还是有些儿委屈了绵偲的。故此安鸾挑唆雅馨,倒是有根有据的——绵偲的生母李佳氏已经封了侧福晋,那若是按着和硕亲王侧室所生子的规矩,也应该是将绵偲封为镇国将军的,而不该是如今这更低的辅国将军去。
廿廿轻握皇帝的手,“既然这会子朝野上下都还盯着和珅家,便也难免要盯着十公主的际遇去……由此,便又要翻扯出什么皇上与十公主的兄妹之情去。”
“我打小儿倒是听街坊邻居们的那些街谈巷议,发觉想要叫一件事儿从街谈巷议里平息下去,最好的法子,便是又生出另外一件新鲜事儿来——既然这会子皇上为了惩治和珅一家的大罪,不得不暂时委屈十公主一下儿,那皇上何不用施恩给兄弟的事儿,来将这件事压下去呢?”
皇帝的眼睛也是不由得一亮。
此时注定了和珅的事,是天下共谈之事;而十二阿哥永璂,因几十年来成为最神秘的皇子,若此时传出有关他的事儿来,相信朝野上下必定同样好奇,谈论起来应该不亚于对和珅之事的关注。
皇帝长眉倏然一展,反手回握住了廿廿的手去,“你又说到爷的心坎儿上来了。”
廿廿轻轻靠在皇帝的肩上,“乾隆四十三年,皇考下旨,说多尔衮‘定国开基,成一统之业,厥功最著’,故此恢复他的睿亲王的王号,以及一脉世袭承嗣。”
“皇考又命胤禩、胤禟仍复原名,收入玉牒,子孙一并叙入,恢复了这二位爷的天家子孙的身份……”
皇帝豁然开朗,“是啊,便以多尔衮、胤禩、胤禟他们当年所犯之过,皇考都能宽赦他们,重示加恩宗室子孙之意;十二兄与他们比起来,就更算不上有事了……”
“皇考都能如此,我又岂能不追随皇考圣心?”
皇帝兴奋地向外叫,“来人啊,传大学士和军机大臣,朕有旨意,叫他们拟旨!”
皇上既是召见大臣,廿廿不便继续留下,这便告退。
皇帝紧紧握着廿廿的手,“这些日子爷没法儿去陪你……你却可得在这儿,给爷留着地方儿。”皇帝指头尖儿点了点廿廿的心窝儿。
廿廿忍住笑意,郑重抬眸,“皇上竟然都没看见我这心里都装了什么吗?唉,那我今晚上算是又白来了……”
皇帝含笑点头,“没白来,你看你这一来,爷都重新欢腾了。”
若没有她来,皇帝都不知道自己今晚要枯坐在这地上的白毡上,要失神到多久去。
他是天子,虽说身边并不缺少股肱大臣,但是君臣就是君臣,君臣之间有些话永远是不能说的。便如十二兄永璂这事儿,便没有一个大臣,甚至是宗室王公们敢跟他开这个口。
这件事,这样的事,普天之下也唯有廿廿敢说,也能帮他分担着、记挂着。
若此,他在这世上才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便是站得再高,身边总有一抹身影的陪伴。
三庚进来禀报,“军机处当值的军机大臣们已经到了,正在门外候旨……”
廿廿将皇上的手轻轻放回去,眉眼粲然道,“那妾身先告退了。皇上忙完这事儿之后,就也宽宽心,歇口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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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回到宫里,午后便有宫殿监来传旨:
“四阿哥履端郡王永城,向在上书房,友于肫笃,且学问才艺俱优。设非夭逝,皇考早已加封亲王矣。兹著追赠亲王。
“七阿哥悼敏皇子永琮,系孝贤纯皇后所生,著追赠哲亲王。”
“十二阿哥永璂,著追赠贝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