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目女子也不在乎这些,虽然她们很多未必能够听得懂汉语,也不能和这些士族子弟交通,但是色目女子认得金银铜币,所以也并不妨碍相互之间的交流和沟通。
嗯,都是正经的交流,正经的沟通。
有人走,有人来,无数的人在青龙寺汇集,离去,无数的信息在这里交互着,无数的思想在碰撞着,无数的钱财也在这里涌动着,就像是一层层的浪潮,将三色旗帜托得更高,更快,更强。
嗯,没错,就有些像是后世的运动会。
以为自己跑得快,跳得高,力量强,结果在运动会上看到比自己跑得更快的,跳得更高的,力量更强的人,才明白原来自己不是最优秀的,和旁人比还有差距。
只有意识到差距,才会有所进步。
也只有看的更远,才会发现有远处还有一个新的世界
在火光晃动,人影往来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斐潜穿着一身比较朴素的衣袍,带着两三名的护卫,就这么混迹在人流之中,他没有特意凑到某个商铺之前,也没有动不动找个人去询问攀谈,就是这么简单的走走停停,行行看看。
即便是入夜了,那些摊贩依旧在笑呵呵的吆喝着招揽生意,虽然声音不免略有些沙哑。
在夜色的掩护下,三三两两在酒案边探讨着大小长短的士族子弟,也不免声音高了起来,然后便是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斐潜左看看,右看看,走走停停,就像是地主老财在逛着自己菜园子。
记一下。斐潜忽然轻声对跟在身边的黄旭说道,回去通知一声,入夜之后,巡逻的次数再增加一些。有些小偷。
黄旭目光一凝,要去抓么?
斐潜摇摇头,说道,你不用去,让个护卫去通知市坊力士便可
黄旭点了点头,然后给了跟在后面的护卫一个眼色。
护卫会意,微微颔首,便是往后走了两步,去找市坊力士去了。
斐潜继续往前缓缓而行,看到一个人以一种别扭的姿态走过,同时还在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呵呵,茅厕的标识要再醒目一点斐潜笑了笑,略微回头望了望,你看方才那个快被憋得哭出来,应该是在找茅厕估计等下若是找不到,就会冒着被罚款可能,找个角落解决了
黄旭恍然道:我就说方才那个男的,走路却像是个女子,还扭着走
斐潜笑了笑。
后世逛商场,或是在旅游景点,见到那些找不到厕所,不得不扭着走,扶着墙挪的人多了。
有些东西能装,能藏,能憋着,而有些东西装了藏了憋了,就难受了
这装着的,不仅仅是屎尿。
谷璎
就像是在某些穷人的印象当中,富人阶级永远都是贵族般的绅士,皇家版的礼仪,其实这些东西都是被刻意塑造出来,并且展示在穷人面前的。
比如那些礼。
孔老夫子其实也放屁,拉尿,便秘的时候也难受,饿肚子的时候也嗷嗷叫,但是当他坐在席面上的时候,却表示自己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凡进食之礼,左肴右被,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脍炙处外,疏酱处内,葱片处右,酒浆处右。以脯俗置者,左朐右末
单单看一个宴会,当然会被孔夫子这一整套的礼所惊诧,可是若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陪着,就会发现在光鲜亮丽的宴会之后,孔夫子肚子也会叫,拉屎也会臭。
若是斐潜提前通知,那么想必青龙寺这里就会是一片祥和,既不会有小贩的嘈杂,也不会有醉酒的士子,人人都衣衫整齐,各个都是温文尔雅。
一片都是彬彬有礼。
但是装出来的,有意思么?
在黑暗的掩护之下呈现出来的这些,才是真实的。
有赚辛苦的小摊贩,有卖劳力的伙夫,有偷盗的小贼,有岸然的士子,形形色色的人,卸下了伪装,显露出自己。
就比如说斐潜交待黄旭要去注意的两条小事,若是斐潜不亲自来看一眼,会有人给斐潜汇报么?
小偷什么时候没有?春秋战国时期四君子还特意雇佣小偷呢,称之为奇人门客。被偷了还能怪谁?就算是在后世有摄像头,有所谓天网,丢了东西也同样不好找回,更何况是在当下?
负责集市的小吏和市坊力士会在意这些么?会去管那个被偷了钱的摊贩主后续的生活么?会在意那个倒霉蛋家里还会不会有人要吃饭么?更何况负责集市的小吏和市坊力士其中也有很多只是混口饭吃的,并没有太多的雄心壮志,管这么多,上报了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又比如茅厕。
官吏士子有地方更衣,谁管百姓有没有地方解手?说不得还有些家伙琢磨着,少建几个茅厕,才能用罚款创造收入。专门在阴暗之处盯着,既不提醒也不指点,就等着懵懂的百姓犯错,然后跳将出来,将写着骠骑大将军斐潜下发的律令牌子高高举起,我这是依法行事!看看!这是骠骑大将军颁发的律法!你敢不从?是要抗法么?
光明之下,就是黑暗。
斐潜一个人是无法驱逐所有的黑暗,就算是将他全身上下都化为蜡烛,依旧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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