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问道:“听说慕容府里有两个海兰家贵人。”
阴樆桾:“是。”
顾玢又道:“那天七爷来访时曾经说过,海兰溪在当天与慕容蜚见过面。”
阴樆桾:“你怀疑是慕容家?”
顾玢摇头:“自然不会这么想,慕容家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在范蠡和施夫人面前翻天。”
阴樆桾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回头道:“所以你就由海兰想到了宗室,又宗室想到了夜琰湫。”
顾玢鼓起勇气对上了他的眼,懊恼道:“墟主,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阴樆桾只扫了一眼,“你早想到了。”
顾玢微微一笑:“墟主真是从不给人留后路。我的错。”
阴樆桾:“的确是我们的错。”
顾玢注意到他用的是“我们”。
阴樆桾:“日者能算进春秋翩跹,但是算不尽人心,这个道理你该懂了。”
尽管懂得这个道理的代价有点大。
阴樆桾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伤怎么样了?”
可能刚刚放梳子的地方比较靠外,阴樆桾正轻轻敲着自己那半截银质面具,梳子顺着边就落了下去。
顾玢捡起来一看,神色有些异样。他的手中,那柄梳子断了一个齿儿。
梳子断齿,大凶之兆。
阴樆桾从袖里将别上的三枚铜钱卸了下来。
顾玢:“六爻?”
今天是大年夜,华乐园封台,赐福登戏。
台上的角儿一字型摆开,坐于台上,各个花枝招展,更有大胆者,斜倚小榻,朝下面的少爷公子频频使眼色。
这一天客人下面捧场出钱点人点曲儿,被点到的角儿就婷婷袅袅地谢了赏,起来吱吱呀呀地唱一段。其中的名伶被点起来,接着唱了几段,引得掌声雷霆,喝彩连连。
二楼的雅间里坐的正是富七爷。
他一边眯着眼品茶,一边留神听着下面的曲子,台下的角儿唱的声情并茂,人也长得文静秀气,扮相极好,唱功也是不错,倒是棵好苗子。
老不正经不好好在家过年,跑来着可不是为了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孩子,他唤了旁边的小厮,给了赏钱,低声吩咐两句。
待那小孩儿唱完,掌声未歇。报幕的丑角接了赏钱,冲楼上雅间龇牙咧嘴的一笑,揶揄唱道:“呦,七爷赏钱了,牡丹红接不接?”
这两位才子佳人的传奇话本,众人屡见不鲜,听闻七爷打赏,掌声更是掀起一层浪,其间还夹杂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口哨声,颇有把富七爷架上去唱双簧的打算。
就连台上莺莺燕燕的角儿都起哄的厉害,刘虹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大大方方地起身福了一下,张嘴就来,桃花扇中末折《入道》。
她这一开口,大杀四方,谁人不知牡丹红跻身当家花旦,名动京城就是因为一折《牡丹亭》唱的出神入化,今天,这是兴致大发?
富七爷的眼黏上了那人的身影,就没再挪开一分一毫。
那人唱道:“堪叹你儿女娇,不管那桑海变。羞答答当场弄丑惹的旁人笑,明荡荡大路劝你早奔逃。”
富七爷笑了一下,捏了捏袖中的一方薄绢,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摸出来。
夫妻一场,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逼得两人进退为难。
数十年相交,他对枫澈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当初一身嫁衣的年轻姑娘身上,就直接跳到了她识体大方的一纸和离。
光阴如梭,时光荏苒,佳人不在。
刘虹一曲唱罢,在呼声中又唱了一段。
她忧心地往上面的雅间瞟了一眼,同时女人,她大概能猜到枫澈的心思,却十分不理解枫澈的忍让谦和。
她叹了口气,难道,这世道,身为女子,就不能有选择的权利了?
第一印象,往往给人带来些不美好的记忆。有些人,一眼没有打对,往往就错过了,但遗憾的是,只有错过了,才能念起当年的依稀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