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打开街门,一个长头发瘦削的高个男子,躺在血泊中,儿媳妇巧喜疯了一样跑出屋,呜咽地扑到那个男的身上,放声大哭;“我的当家呀!你醒醒,你不能撂下我呀!”
人们用灯照,这才认出了刘山的模样。头被石头打个洞,血染红了长发,地上洇了一滩,脸戕在水泥地板上几近变形,昏迷不醒。拉到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了。从他的衣兜中,找到了用纸包了两层的2000块钱。这是他的劳动所得,显得异常珍贵,包得非常认真,他带着虔诚,带着悔悟,在自己院中,无常离世了。
刘山死了,女儿刘翠死了,慰藉她的,只有在梦中思念自己的女儿,那是赵郎的骨肉,也是自己躁动的青春留下的印记!女儿,你还好吗?你知道身世吗?听说抱养你的那家有钱有势,肯定视你为掌上明珠,过着贵族一样的生活,只要你过得好,妈妈什么时候死了也无憾的。虽然当初郝家顾及名声,但若真抱着女儿改嫁,女儿的命运还不像妈妈一样苦命吗?行呀,不管怎样?你只要活得好,妈妈什么时候死,就能闭上眼了。
许多年来,她不愿想赵郎,原因是复杂的,她爱他,也怨他。随着更年期的到来,开始怀旧了,孤独中思念赵郎,梦中常出现二人亲昵的情景。
她上地里干活,最愿经过一段石头桥。在桥上,痴痴地望着河滩。春天,骚动的春风,将冬眠的苇子根吹醒,嫩绿的长叶,像小孩的手臂,企望蓝天白云,乞求雨润露滋。夏天,绿海翻波,郁郁青青,象青年小伙子,有使不完的憨劲。秋天是她的最爱,白绒绒的絮花伴着淡香,雍容地涌动。既没有萌动的烦恼,也不像夏天,如火撩人。秋天,就是女人需要的季节,成熟,稳重,大方。
也是这个季节的一天晚上,她和赵朗执手漫步于河堤上,月亮的银光和芦花的素柔交相辉映。芦花,多美的名字!似月下裸睡的美人,正享受美梦的滋润。忽儿,熏风拂面,芦花醒了,似华妆抖动,又似情人低语,浪漫得或傍或偎或歌或舞。置身此景,有多美妙!他俩潜入其中,隐匿在风情万种的自然的怀抱里。真的好!韵白绵软的芦花,撩在脸上舒服极了。美得只有她和赵郎,还有天上的月亮。忽然,赵郎要走了,他瞥见桥上有人朝这儿窥探,她还没有完全从梦境中醒来,怎么就要走呢!
她被他牵着走,脸还沉浸在幸福中,快要走出时,她也见到桥上有一对男女朝这儿看,口说指划。多年后,巧喜仍然沉浸那个醉人的场景,她忽然醒悟,那对男女不是在偷看她和赵郎,而是恋人在欣赏美景,是赵郎弄错了。
她要找到它!寻觅带给她激动和梦幻的芦花荡。她常常妄痴地走着,从早晨到晚上,有时两天不回家,潜意识中,赵郎就在前面等她,带她重返那片芦花荡……
当初卖花的媒人,对小林和国子隐瞒了妄痴这个细节。
刀子脸迷迷糊糊地走着,亲生女儿在医院像个婴儿睡着了,就像当年在襁褓中,被置在井边不声不吱。她听到了猫头鹰的凄鸣,凄鸣隐约来自前方的芦花荡,赵郎就在那儿等她,继续那天晚上意犹未尽的带着甜味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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