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其骑车来到山麓下的一处果园。
几间小房子,一条汪汪叫的狗,果树叶被吹得到处都是。库门敞着,有些破纸箱之类的,主人的屋里没人。果树麻压压儿一片,如褐云般。风在枝头呼哨,树陇下追过肥,翻过土。从屋后传来咯噔的剪枝声。来到屋后,向地里包着头巾的女人走去。
她并没有回头,而用一只手剪枝,另一只袖子是空的。被剪掉的枝子落地时弹了一下,便不动了。许其觉得那真象自己,被社会,被生活给剪掉了,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女人不知何时转过头,用不解的目光注视着他。
“嫂子,俺是龙凤村的许其。”
“?你买苹果吗?”
“不买,能坐会吗?”
“你自己坐吧,”空袖子一甩,后背抛给了他。
“嫂子,我有事—”
“什么事?”
“我来送钱—七万块钱—”
她将头巾撸了下来,双鬓染白,满面带皱,从前明澈有神的眼睛,让鱼尾纹侵略得变短了,被颊腮的两坨肉挤兑得变小了,富于弹性的眼泡萎缩了。
许其的心不寒而栗,把蓄满浊泪的双眼投向远方。出乎意料,她的脸儿霞云泛光,眼睛笑一下,说:“总算回来了,我一直觉得它没丢的!”
“你一直认为?”
她点点头,说:“我还觉得俺家的死鬼,一直躺在山上看我,我要挺着,不能像他那样倒下。我若不在了,这个家还算个家吗?人活一世,哪有一帆风顺的,眼长在脸上,不是叫你老往后看的,主流是向前看!”
许其盯着那空空的袖子,心里很别扭,酸楚地问怎么回事?
“哦,俺家的死鬼走了,我还得领着孩子过吧,就从别人手里接包了这片果树。刚开始不懂技术,钱也不多,效益不好。我就去了镇办厂子的职工食堂干活。第二年,食堂对外承包,我咬牙揽下来。主食是馒头,机器活面机器蒸。人也该这样了,我雇的一个妇女工,那天她妈死了,几天没来,我寻思着就那么几天不用找人,我多干点也就有了,谁成想,老天爷偏给个眼色看。我把面往输送带上搁,看到地上有水,盆上的水龙头忘关了,水流了一地。着急呀心就慌,手和面太靠皮带根了,袖口先进去的,接着手被惯性卷进去了,痛的哇哇大叫。多亏另只手在后抽得早。手指和腕子全搅碎了,锅上那个从厕所回来的妇女,顾不上手上有水,忙断了电。”
“老天爷真没长眼睛,”许其百酸搅肚,“太不公平!”
“不能这麽说”她嘴角笑一下,“失去的多亏是左手,要是右面的,兴许就剪不了枝。”
许其心头一震,怪不得没被霉运击倒,心里竟是总想好的一面!
当他离开了,再眺望果园时,萦绕的还是她那些话:人活一世,哪有一帆风顺的,眼长在脸上,不是叫你老往后看的!主流是向前看的!
他快到王进风家了。
明铎和红风还在恢复期,每天都沿着村外小道散步,在水库堤坝上走走,在地窖附近溜溜。眼前的,回忆的,神往的都在脑中行走,跳跃,就像河里的冰,在阳光下融化,汩汩地闪着晶莹水花。还在正春鸡场选址处瞧瞧看看,问这问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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