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接受,说明早已放下,宛君欢欢喜喜的搂了搂影怜,看着她眼角的湿润,柔声道:
“好极了,咱们踩着路便只往前走!我跟你说,我那个画舫可好了!”
影怜依赖的挽着宛君的胳膊笑道:“姐姐的东西,还有不好的?”
携手出门,下了楼梯,影怜悄问:
“姐姐是要嫁给吴天行吗?”
宛君捏捏她的手:
“也许,还早呢。”
宛君要嫁人,自然是要考察许久的。影怜也不再问。
寒秀斋临水而建,一楼临水一边有一道后廊,有一角楼梯通到水下,刚转出了走廊,影怜一眼便见水面上停着一艘精致的画舫,立即雀跃着踩着踏板跳了上去。
那画舫虽不及大的游船,却也有一丈来宽两三丈长。
船头有一个观景台,进舱门,便是一厅,左右皆有窗,一道雕漆镂空梅花门将大厅隔成一大一小的两间,门里有一书案,还有合式的椅几等,两边窗户和厅里的是连着的,大厅小厅皆通透敞亮。
宛君眨眨眼笑道:
“可能入你的眼吗?卧室更好呢。”
宛君挽起银红纱帘,影怜不禁要惊呼了。
一间小小卧房,左右两侧各有两扇窗户。左侧窗边靠里橫放着一张比一般的床略小一些的曲水门围子木架子床,床前的脚踏也都是精工雕镂,床前靠窗一小桌,上设着妆奁镜袱,桌儿下是连体的柜子,下有几个抽屉,可是没有拉环,屉上皆是凸出的遒枝梅花纹。帐后一高几,只摆着汝窑梅瓶,墙上留了位置给影怜悬挂字画,旁边有几个薄薄的架子,皆打出不同样式来,可以依架子的格式摆放各色器物。
进门右手靠门边墙下卧着大衣柜和衣服架子,阳光从右边窗户照进来,光线甚好,窗下靠墙设了一长坐榻,塌下竟也有小格子屉子堆着各色雕花,和其他地方一样没有把手,不知如何打开。
“这里的小柜子小抽屉都是精巧设计的,你往里推一个,旁边的那个小柜子就出来了。”
影怜一试,果然,真是有趣,且都因为位置较低有拉环把手怕挂着裙裾衣裳,这样既不浪费地方又新巧,真是匠心独具。
影怜欣然环顾一周笑着搂住宛君道:
“多谢姐姐,我也有一个小‘不系园’了!”
又笑逐颜开的去玩那小屉子。
她穿着一件鹅黄色袄儿,系着一条丁香色的裙子,天真烂漫。若是生在好人家,必是阖家疼爱的掌上明珠,只可惜豆蔻年华倒要流落江湖,宛君心中幽幽一叹,仍旧笑道:
“若有人倚情仗势,你可别不告诉我!”
“姐姐放心,我必定拼命保住自己不被人所辱,不能解决的,不用说一定找你这侠客为我斩妖除魔。”
过几日到了宛君姐挑的好日子,影怜便带了吴大娘和绫儿——果然不用宛君提起,绫儿倒先自请要跟着影怜,另有两个粗使丫头、四个驾娘一起搬到了画舫,松江各馆的姐妹们祝贺之余也都送来了大礼——她们曾见过的道貌岸然、言行不轨、粗俗不堪的人的名单!
画舫停在离寒秀斋一里之外的几株深柳之下,驾娘们晚间便回家去住,吴大娘和两个粗使丫头住在舱下,绫儿便伴着影怜,在卧室外的隔间打地铺。宛君喜富丽,这船儿也修饰甚美,过得几日,影怜便将画舫重新布置得素淡雅致,倒像是换了艘船似的,船头的匾上影怜题了“一方”二字。
时至如今,江南各地不论名流士子,还是名宦儒商,对烟花风月之地的念想,早已脱离了肤浅的色欲肉欲,而是偷得浮生半日,到这室宇精洁之地,茗茶香篆,琴曲悠悠,再有才女名殊诗酒往还,言谈不俗,这份精神享受,早已超越了肉欲合欢,成为了当今世人甘愿一掷千金的追求。
当然这样的妓家,要维持这精致,所费也是高昂的。
吴大娘站在厅里,瞬间估算出这画舫每月的花费当在五十两上下,已然够得一户中人之家两年的开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