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怜恰似坐在冰上一般全身发冷,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道冷笑时的心情:
“疼我?疼我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云翾早教导过影怜,在这大家族里,万万不能跟老妈子们为敌,稍微言语不慎,她们的嘴就是一把利刃,故而她一向对她们也是和悦的。刘妈妈多少得她青眼,虽是要完成差使,也多少还存了宽慰她的心:
“女人做人难,就如老婆子我,嫁个男人做正头夫妻,又如何呢?男人吃酒赌钱,儿女从生下来到如今嫁人的嫁人,娶媳妇的娶媳妇,一应事体都在我身上,各人有各人的命。你是个伶俐的,在哪过日子不是过呢?”
“老爷既然开了口,老太太也答应了。好姑娘,我说个心里话,你原是卖的死契,出不了这门的。就算如今把你撵出去,卖出去,难道你出了这门,就有个好结果?别说是你,就说咱们二老爷的大小姐,金尊玉贵的养着,出了阁了,也嫁了个门当户对的,可那姑爷……我们私下里说句不中听的,那就是个捂不热的狼!三天新鲜劲一过,连家也不回了,好容易回来了,还非打即骂的,可怜大小姐回个娘家清静几天,那边还连夜的要接了回去。姑娘,听我一句,我老婆子也算看得多了,甭管嫁给什么样的人,能疼你,就是好人!”
幼时被辗转发卖,不知下一个买到自己的人牙子会怎样打骂的恐惧,又会被卖到何处的惊惶,全部都清晰无比的涌上来……
影怜只记得那种冰冷,冷到心都要颤抖。
刘妈妈分明不是救命药,她这样眼角含泪,虽是说服自己,影怜却也明白,无论自己答应与否,到了日子,一样要进大老爷的屋子……
能为自己做的主,也就是唯有死了!
可是死了,也不过一苇破席把她卷了出去。
她不甘心!
“身为女人,就只得这样任人宰割吗?”
刘妈妈年纪并不大,比大太太二太太还年轻着呢,却是满身的疲惫,一脸的老态,她的笑很牵强,可也算是在笑:
“一辈子可长了,姑娘将来如何老婆子不知道,可眼下,就是这样!”
影怜万万没想到自己容色并不出众,为何为奴婢也能被大老爷看上,这“妾”之一字,难道她真的摆脱不了吗?
“我给你讲讲这伺候男人的事……”
门首有一声女子轻蔑的哼声,影怜抬眼见是相爷的一个妾室,她扬着骄傲的头颅,脸上抹得雪白像鬼一样直让人看得心头发凉,一双桃花眼斜睨着影怜,却是对刘妈妈说道:
“白费什么劲?一大把年纪了,难不成她真能生个一儿半女出来?”
言毕一扭一扭的去了,刘妈妈被她一抢白,蹙了眉打住了话头,握着影怜的手在她耳边悄声道:
“姑娘,别起那混念头,你的日子,还长着呢!”
影怜听得刘妈妈话里话外,难道是说相爷老了,她早晚有出路?大户人家的妾室,也多的是男人死了又出门的!
影怜自然是不想死的,为什么是她去死?
只是像所有的小女孩子一样,影怜也从小有对新婚的憧憬,憧憬着惴惴不安的等着新郎官掀开自己盖头的情景。
可到了她的“新婚”之夜,只有一脸木然的相爷,还有不能拒绝不能推开的笨拙的身子和久病之人腐朽得快要糟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