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是卧子常写文章的房间,书还较少,三壁墙都是书橱,靠窗的这一面,除了一张画案,角落里还有一个雀木的四层十字栏杆架格,上头专放卧子的书画文稿之类。张淑仪知道第一层多是画稿,第二层会有一些文稿,翻着看拿了一叠像是近日的,略皱了眉轻叹一声道:
“扬名又如何,又不能靠这个去中了榜眼探花!”
寄云接过丫头小环递出来的文稿,正待要去找个包袱皮,却听张淑仪道:
“寄云,你爷最近在外面……都跟谁一起呢?”
寄云忙又转回来微屈着身子道:
“爷时常便是跟几社的朋友在一块,常在一起的也就是宋小爷,李工部家的公子,还有夏爷、徐家的三位爷他们,倒没有其他人。”
“现在天气凉爽了,他们就只在南园,没出去喝酒游湖什么的?”
“有时候也出去,也游过湖。”
“哦?太太正说难得近几日天好,想去游湖呢,他们坐的哪家的船?可好么?”
往常卧子出门也有和友人同去画舫饮酒听曲,寄云便老老实实道:
“爷和两位公子去的是个画舫,船头灯笼上的两个字我倒认得,叫做‘一方’。”
张淑仪扶在椅子上的手一动,依然不动声色笑道:
“这名字倒是简单,行了,你去吧,把东西拿好,那可是你爷的心血。”
寄云躬身答道:“是。”
张淑仪仍旧坐在椅子上出神,丫头小环奇怪的道:“姑娘怎么了?”
小环约莫十七八岁,鹅蛋脸,银簪素面,看着十分的木纳,笑起来却很可亲。是张淑仪从家里带来的丫头,总也改不了口,还叫“姑娘”。
“唔,没什么……”
张淑仪心中思量,卧子除了那年去南京和京城赶考,从来没有在外头过过夜!且听舒章夫人说,他们去参加复社虎丘大会,舒章他们都喝酒听曲儿,卧子独在房中读书,不肯丝毫懈怠。且他往常听歌姬唱曲儿,回来还要跟她讲歌姬的长相,唱的什么曲子用的什么腔……
也许是多虑了。
晚间卧子回家,先去祖母房里叙话片刻,才回到平露堂,见卧房的灯亮着,进去一瞧却是一灯如豆,张淑仪一手托着腮,手里倒拿着一本《漱玉词》,耳旁的珍珠坠子映着灯光,面目温暖柔和。
卧子脱了茶白的道袍,只穿着中衣笑道: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淑仪帮卧子把衣服挂在床后的衣架子上,一边嗔着:
“我就不能看了?晚间天凉了,脱了外衣裳,还是该穿一件才是。”
一边又拿了件家常的袍子给卧子披上。
卧子见妻子忙忙碌碌,在这小小的卧房里,这样柔暖的灯光下,属于他的柔和而清丽的妻子,带着牵动人心的美。阻止了她的忙碌,握着她双肩微笑道:
“不是不能看,娘子自幼读书,我岂不知?只是这几年你管着家,要侍奉祖母和母亲,还要照顾眉儿,还要照管我,辛苦你了。”
张淑仪仰头看着卧子的眼睛,他这样低着头看着自己,还是很温柔的,忽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想多了,自古才子写诗填词,闺怨闺愁从来都是他们磨砺字词的方式,何况酬和之作常有,何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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