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章的声音圆润宽广,他唱此曲,字正腔圆一丝不苟,倒是温情满满,一点愁苦相思之意也没有。
卧子知道他意有所指,便不言语,果然舒章伸着肩膀撞了一下卧子的胳膊,笑着对卧子眨眨眼,在这夜色中,他的眉目越发的浓了:
“‘凝恨对残辉’,何如‘此心自在悠然’?何况,你本无需如此。”
卧子凝眉,淡淡的望着夜空中的湖水道:
“你想说什么?”
舒章背靠窗户,悠悠然看着卧子道:
“我是想说,她可以自择情郎,你又何必避而远之呢?”
卧子透过梅花门的雕镂空隙,天青色的纱帘后面,辕文白皙的皮肤在灯前透出微红,热切的眼神正含笑注视着影怜,影怜手中拿着一卷诗作,轻声念一句,侧着脸向辕文凝眸一盼,浅浅一笑……一个是豆蔻少女,一个是俊俏少年……画面如此美好。
“舒章你看,金风玉露,小室幽窗,他们两人,不美吗?”
舒章叹道:“美则美矣……”
卧子抬手止住他,回过靠着窗户,迎着湖面清风,轻叹一声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还记得南园春日,影怜儒服幅巾,登门拜访,言辞磊落,全不似妇人之语。今日她依然是一袭阑衫,你自然也能看出来,他要的不是风月场中的露水情缘,她要的是平等的情平等的心。我……有妻有女……辕文可以一心一意,你明白吗?”
舒章却正色道:
“既然如此,午后那徐公子来,你为何要让她见?还有刚才你不也是因她只在画舫琴茶相叙,从未外出伺酒,也不曾在画舫开宴,而我们未曾提前相商,所以才拦住我们的吗?那个时刻你知道她是教坊中人,现在她忽然又不是了?”
卧子一时语塞,只悠悠道:
“你既然明白,也知道我不说的意思。”
舒章摇摇头,叹道:
“你呀,总是想的太多。你不说自然是因影怜也忘记了,她的确是以我三人为友,这份心情,你体会了。可是,你真的觉得辕文跟她合适吗?辕文,他怎么可能……”
辕文年纪太小,而且,他那样的家庭,怎么可能不负影怜?他怎么可能做得到一心一意?
卧子淡淡道:
“比我合适!”
半晌又道:“你放心!”
舒章听着这三个字哑然失笑,举着扇子不知是要敲他还是敲自己,终于敲敲自己的脑袋道:
“嗯,我放心!”
忽然明白卧子的意思,是不会因他自己有这份情愫而影响到与辕文和影怜的关系。可是,怎么可能不影响?现在才不过刚刚开始,就已经有芥蒂了!
他要将这可能到来的争风吃醋、友情尽散消灭在萌芽之中!
“嫂夫人贤德,未见得容不下她!”
卧子的满脑子都浮现出淑仪的微笑,夜间炖在五更鸡上的清粥,眉儿的牵着淑仪的手一蹦一跳的样子……才子风流,逢场作戏在他的认知里是无妨的,可他从没想过让其他的女子走近心里!
“淑仪……她很好,我自然不能负她!”
若卧子果能按捺住这份情……哎,能吗?他认识卧子十年了,一起走过的烟花柳巷,见过的风尘女子都数不过来了,卧子何曾动情过?真动了,如何能息?
可若是他只想一夫一妻,这却是无可指摘的。
“我明白了!那你……”
“明年此时,我又要进京赶考,这一年我自然是要寒窗苦读的。”
“那也不必如此,影怜俨然几社女社员,难道你要避而不见?”
“不会,我知道分寸。”
舒章看似放心的悠然的点点头,心下的不安却又增加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