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华压下怒气,到底官场中人,话听三分便知言外七分,闻言按捺下脾气:“我们自然去过他家,不过没什么异样,他是科举入仕,家本清贫,只有几亩薄田,有妻子儿女四人,父母俱在。”
倒也没有提供任何左右判断的线索。
那便是上有老下有小了,谈绾心下微微叹了口气,深看了师傅一眼,起身摇了摇头:“大人恕罪,我们也查验不出这尸身有何异样。”
严华闻言似有几分焦虑,双手隐隐握拳,盯住谈清月不放:“素闻大理寺仵作的功夫天下第一,看来也不过尔尔,尤其阁下,三司中人都赞您一声谈老,谈老谈老,可毕竟是老了。”
“你说什么?”谈绾皱起眉。
跟着师傅七八年,他最亲的人是师傅,仵作这个活计往往令人生畏惧,仵作得出的结论往往可左右案情发展,但死人躺在那里静默着,而仵作能说的话,有时候也不比死人多多少,好容易断了案,荣耀和赏赐是大人们的,而大人们若断错了案子,最后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有时候也少不了仵作们一份,在风口浪尖上讨生活,不仅仅是专业,同僚们的默契很重要,性命很重要,尊严自然也很重要。
“需要我重复一遍?”严华挑衅的看着谈绾。
“你试试。”谈绾抬起头,眸光清冷。
在座另一位一直没开口的大人干咳了几声,此人谈绾也认得,是御史台的二十四司曹之一林知越,区区一个科举出身的雍丘县府库吏溺水身亡,居然将三司劳动了个遍,说没有蹊跷也要有人信才是。
欲盖弥彰。
林知越淡淡道:“……大家同为朝廷效力,原不分彼此,何必如此剑拔弩张,严大人太过紧张了,这位小师傅也不过是护师心切,不如各退一步,今日验尸总要有个结果才好。”
谈绾一笑:“是要大理寺给个不同于刑部的结果才好罢?”
“你……”严华气噎,左右看看,见林知越只是笑,谈清月依然默然不语,更是气结。
“明明刑部自己个儿能说的话却不愿说,非推我们大理寺出来顶缸,想是大人与什么人抬杠,又被什么人掣了肘,有不能言明之苦?还是……不敢言明?”
严华呆了一呆,又重新审视这少年一遍,方信大理寺是卧虎藏龙之地,于是敛了锋芒,向二人一揖到底:“实不相瞒,死者与我是同年,亦是十几年的至交好友,我深知他为人……十年寒窗,官虽不大,一份热肠还是有的,担着这污名,是要将这一家老□□上绝路。”
原来如此。
“你知他为人?知到何种地步?”
“刚直不阿,两袖清风!”
当世还有这样的人?还有这样的官儿?
谈绾心中微动,面上依然冷淡,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
“我愿用今后仕途担保!”严华又加了一句。
心中翻腾,谈绾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你又凭什么认定他不是溺水而亡?”
此言一出,便是直接推翻了刑部的所有结论,在座皆静默一瞬,谈清月也抬头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