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虎岔开话题,道:“提起高丽人,倒是奇怪。破城数日,竟是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罗国器道:“双城北边是狼林山脉,南边有泥河。高丽大城,皆在山西、河东,小人猜测,一来调动需要时间,二则过山、渡河也不容易。……”
“我军过江翻山,横穿女真之地,也很不容易。到双城,用了几天?”
“八日。”
“破城几天了?”
“五日。”
“你认为高丽军队,还有几日可到?”
掐指细算,罗国器推演再三,真的紧张起来:“短则四五日,长则十日。”高丽山多河多,行军速度不会快,但较之他们通行过的女真之地,山西、河东的地形,好走太多。加上集结军队、调集粮草的时间,再怎么往宽里算,也超不过半个月。
邓舍又问:“修城、筑营,需要几天?”
“最快也得四天。”
邓舍再次把鞭子扬起,点着妓营:“以士卒们现在这个状态,四天可以修好?”迎面一条绳子挡在面前,开路的亲兵慢了点,邓舍一鞭抽下,两侧拉扯绳子的木桩轰然倒地。
尘土飞荡里,他驻马回望诸将,变色道:“城修不好,营筑不起,敌人不动则已,动必雷霆万钧,拿什么去抵挡?”他压抑许久的火气爆发出来,勃然大怒,“拿你?你?还是指望这些乌龟、嫖客?又或者那些脂粉阵里个顶个,女人身上软了腿的好汉?”
他从未在诸将面前发过火,说话一向客客气气。如今雷霆一怒,文、陈以下,噤若寒蝉。
邓舍声音太大,震裂了创口,鲜血浸湿纱布。赵过急忙过来,重新包扎。他闭上眼,焦灼、忧虑、愤怒,种种情绪潮水般涌上心头,促使他不吐不快:“丰州一破,仓皇东奔。侥幸得了永平,军势稍振。
“北行至今,两番大战。守营之夜,炮火声震动天地,死伤将士遍地枕藉。横渡鸭绿,深入不毛,辗转千里,孤入外国。身处敌境,苦战一日一夜,终破坚城。
“既得此城,城破池残。虎狼满地,危机四伏。八面强敌,独守一隅,外无可援,内无可依。而诸位不惜得来不易,反纵欲淫乐。军令一下,推三阻四。城外血迹未干,诸位,就不怕,敌人一来,新血盖旧血?”
他睁开眼,痛心疾首,怒形于色:“每想到当前的情势,我整宿整宿睡不着,一晚上起来三四次!处心积虑、呕心沥血地再三谋划。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只是想保众位平安,可以在这乱世里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可诸位呢?可诸位呢!”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质问诸将,“可诸位呢?”
他真情流露,一番话情深意切。诸将默立片刻,丰州兵败之后的种种艰难,随着邓舍的话,一一重现眼前。不禁心有戚戚。
陈虎第一个跪倒,伏地领命:“请将军传令。”众将中,也就他对以后的发展想的多一些,平时有想过高丽人什么时候会来,只是没邓舍想得这么细。邓舍一说,深觉有理,他改变原来想法,带头服从。
“请将军传令。”文华国以下,尽数跪倒,齐声领命。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邓舍长叹一声,筋疲力尽似的放低了声音,“诸位,本将适才失态,实在是因了心中焦虑。不要放在心上。我等众志成城,才有一线生机。”
望着地上伏首贴耳的众人,邓舍心中沉甸甸的。他深知整肃军纪一事,这只是个开头。待到稍能喘息,不痛加整治,万万不行。
他跳下马,扶起众人,发号施令:“将令:着文华国、陈虎、城中三营,即刻收营中妇人,各营营妓只许用无家无亲者,限额百人。余交总管府,遣散回家。自文、陈以下,掩藏私留者,斩!
“将令:三营军士,有得畜禽活物,平价买之,各交本营辎重,统一管理。将令:三营将士,有得绫罗绸缎、家具器玩等,长过一寸,重过一两,禁个人私藏,一律交公库存,平价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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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褡膊。
男子束衣的腰带。
2,女闾。
闾:门。在宫中一门为市,使女子居之。
“女閭七百,齐桓徵夜合之资,以佐军兴,皆寡妇也”。“管子治齐,置女闾七百,徵其夜合之资,以充国用,此即花粉钱之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