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想着相爷的表情，他那副木然的样子，错愕的在皇帝面前洒汗如雨，不由得纤手掩面，眼如弯月的一笑，眼泪几乎都要笑出来，却仍旧好奇道：
“那么，到底是什么典故？”
即便影怜身着艾绿的长褙子葱白罗裙，言语中不再像在几社那样故意的压低了嗓子，然一旦说起国事，他们之间又有如在几社一般，随意自然了。
卧子抬了眼眸，爽朗笑道：
“黑齿，是古时候的一个国家的名字，《山海经》便已有载。民俗以黑齿为美，至今还有一些化外之民，待女子年长，便以黑齿为饰。”
“至于“宰相须用读书人”，原是宋艺祖赵匡胤的话。《续资治通鉴》曾载：宋初改元，艺祖命宰相撰年号，要求未曾用过的，宰相赵普便以‘乾德’二字进上，艺祖便定了这个年号。后来平蜀，却发现在宫中一面镜子上，刻有‘乾德四年铸’字样。艺祖大惊，问诸群臣，皆不能答。于是召学士陶谷、窦仪来问，窦仪说：‘这必定是蜀国之物，当年伪蜀王衍曾用过这个年号。’艺祖便感叹道：‘宰相须用读书人。’”
舒章大摇其头：
“可不是，堂堂相爷，无知也罢了。朝堂应对，竟如此草率。”
辕文一直默默听着，攥着手中的青花瓷盏，一杯接着一杯的一气将茶壶中的茶喝完了，高声嚷道：
“什么相爷，蠢材罢了！他不过是被皇上抓阄入的阁，算得什么阁臣？一个女子也护不住，哼，就是有这样无能的国相，国事才困顿如此！”
辕文突然如此愤懑，影怜倒是始料未及，柔婉一笑，反倒来安慰他道：
“若非如此，我又怎能如今日般自在游赏云间景致？再者，若是蜗居相府让我不得见天地之宽，又有何趣？”
卧子看了一眼影怜，见她未曾介怀，略微宽心一些，拉了拉辕文的衣袖道：
“正是，影憐必不願幽居深宅，在群婦口舌之中虛度此生！”
卧子原本既是宽慰影怜又是阻止辕文继续纠缠此事，让影怜不堪，谁知辕文依旧不依不饶：
“那是影怜的志向，也不能否认那身为男子的无能！”
卧子眉头一皱，端肃了脸沉着声音叫了声“辕文”！
辕文年纪最小，几社比他年长的诸君，对他一向是半师半友的存在，尤其卧子才高，两家又是世交，卧子对他辅助提携不遗余力，故而辕文对一向对卧子存了些敬畏之心，也怕见他横眉立目目光灼灼的样子，眼见卧子要生气，住了嘴却愤愤的穿过梅花门走进里间坐在案前，执了笔不知写着什么！
舒章摇手示意影怜别管，影怜也知辕文一贯有些与众不同的小脾气，便也不管他，只问“抓阄入阁”的事，舒章却起身走向窗户边，湖上风来，天青色的湖绸道袍衣袖翩飞。折扇一摇，恰似江山云雾尽皆入眼，舒爽凉风尽拂双颊，悠悠然道：
“哎，我说，就不能只谈风月，不论国事么？”
影怜早忘了自己的身份了，食指往唇边一竖，兴致勃勃的盯着卧子，卧子欣然的看着，非常不介意为她解答：
“今上继位后，整肃魏忠贤党，裁撤了不少阁臣，大臣们推举了十人给陛下选择，皇上一时难以决断，便仿效古时枚卜之典，写了众人之名放在金瓯中，焚香肃拜，拈出四人来，便推为阁臣，周相爷便是其中之一！可笑周相才学平常，却能入阁，虞山钱牧斋这样名冠海内的大才，倒被革职！”
这样郑重其事的事情，在卧子的叙述和影怜的想象之下，早变成了小孩子之间抓阄的玩乐，掩面哂笑之际，见卧子又提到虞山钱牧斋，因卧子推崇，影怜早已对这位文坛泰斗心生敬意，却并不知他被革职备细。
“虞山先生因何被革职？”
“天启之时，牧斋先生被魏党罢黜，今上即位，牧斋先生复出任礼部侍郎。元年十一月，皇帝令吏部会推阁臣，先生便在会推之内，却被现今的温相和周相共同参了一本。”
如今大明天子朱由检，年号崇祯。他的皇位继承自兄长，年号为天启的朱由校。
影怜好奇道：
“参他什么？”
“这话说来可长了……
说起来钱牧斋才名虽盛，“广大风流教主”之名更是远播，可官运真的是十分的不顺畅。且被罢官下野，着实非常冤枉。
“天启元年，钱牧斋以翰林学士身份奉命为浙江乡试主考官。乡试一贯都有做考生生意的，以主考官钱牧斋名义与士子们买通关节作弊，有有一个叫钱千秋的听信了花了一千两买了这关节，只道是在文章中把‘一朝平步青云’七个字放在每段文字的结尾，以便考官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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