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能使鬼推磨。”
“许小姐,你猜是谁手笔?”
谁更不希望她出场?
“章小姐吧。”
佳明惊奇,“许小姐一猜即中,我打听过财务室,昨晚一笔款子汇入报社户头,数目可观。据闻,这笔款子来自章氏。”
章小姐有财力,人面广,此刻又得名分,已立不败之地。
或许,仍有一点值得庆幸。
——不是周君亲自出手。
他是否早算到订婚礼“万无一失”,才同意给她一份请柬?
庭韵丧气,“佳明,我该怎么做?”
若实力相当,尚可争一争,她许庭韵有什么,所恃不过周先生一点怜爱,现在,他许诺娶别的女人。
“若周先生不能再给你快乐,离开他。”
这是至理。
英语中有形容词bitter-sweet,苦乐参半。苦在前,因为更易感知。
可惜这世界绝大多数情感都是复合口味。
咖啡师日夜钻研的也不过是如何让咖啡味道更复杂,既要苦涩,又要回甘,捎带酸味。
又倡导用舌头不同部位细细品。或能品出夏日热烈,秋日芬芳,春日缠绵,冬日清冽。听上去如皇帝新装。
庭韵苦涩一笑。她在这少年面前总能放松心情,对别人,再亲近也存着丝距离,父母姐妹亦不例外。
“许庭韵已做笼中鸟十载,醉生梦死,翅膀退化,亦忘记如何觅食和躲避天敌。”
“做人切忌妄自菲薄。”佳明凛然,“许小姐聪敏美丽,青春健康,已比多数同龄人幸运。”
这或许是真的,幸福感源自比较。
“一箪食,一壶浆,回也不改其乐。”
呵,多少文人吟咏过这句以自勉。
又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贫士不是不幻想华屋美器,娇妻美妾的。
她许庭韵有十八年清贫经验,筚路蓝缕、捉襟见肘,并无多少快乐。
“或许其他都是次要,最重要一点,许小姐,你爱他吧?”
爱么?当然爱!也爱华屋广厦、金珠玉器、众人敬仰、H牌当季新衣。甚至比十年前更爱,因都会十年间地皮飞涨,周先生旗下物业增值不止一倍。
周先生从来不是单纯一个肉身,他是一个包罗万象的符号,像乔治奥威尔小说里的“老大哥”,没有人能具体描绘他的形象,只知道他就在那里,无所不在。
庭韵想,二十岁到底是年轻,爱与不爱都纯粹。
好在阿欢在此时进卧房,冷冷望一眼梁佳明,意在逐客,给庭韵奉上鸡汤米粉。
“小姐,多吃一点才有力气!”
她瞥一眼胡乱扔在床边的报刊杂志,顺手收走,喃喃:“这劳什子不看也罢,关起门来,世界太平。”
庭韵感慨,活到阿欢这年纪,人人似成精怪,随口便是谶语。
佳明起身告辞。
周先生大概十天后才登门。
彼时庭韵手臂伤口已养得七七八八,新皮肉迅速生长,暗红血痂与皮肉日渐分离。
周先生查看她手臂,在疤痕上吻一吻。
“还疼吗?”
“不疼了。”
人体自愈功能强大,悲伤记忆会褪色,再狰狞伤口也慢慢愈合。
两人都沉默。